程心見大伯母愁眉苦臉的樣子，主動提出購買兩筐她家采的菌子。

王秀萍甩着抹布趕蒼蠅：“趕緊搬走，看着糟心。”

程心蹲下來翻撿菌子，傘蓋完整的放左邊，傘褶發黑的扔進牆角竹箕。

“大伯母，我教你怎麼把菌子變廢為寶。”

王秀萍半信半疑：“供銷社不收菌子，别在菌子上浪費時間了，你收去也沒人敢買。”

程心自信一笑：“我們不賣新鮮菌子，耿同志教過我把菌子做成幹貨，價格能翻幾倍呢。”

王秀萍連忙湊近：“怎麼說？”

程心撿起朵菌子示範切片手法，王秀萍盯着她手指翻飛的動作直眨眼，菌片厚薄不齊擺在籮筐裡。

見大伯母聽得迷糊，于是讓大伯母跟她一起學。

王秀萍上手很快，程心突然靈光一現：“别人家的菌子是不是也賣不掉？”

王秀萍拍腿站起：“可不是嘛，回來路上老劉說要把菌子喂豬。”她積極道：“我幫你問問，你想要多少？”

程心拿不定主意，她不知道大隊采了多少。

她最終決定還是拼一把，大不了壓價賣，怎麼都比新鮮菌子掙錢，“我隻有三十塊錢，再多就沒有了。”

王秀萍拍拍胸脯：“十塊錢就夠了，供銷社不收的東西喂給狗都不吃，給兩毛錢她們都得謝你！”

說完她突然捂着自己的嘴，“哎呀，我怎麼連自己一起罵了。”

王秀萍腳步匆忙離開幫忙去收菌子。程心幫她解決了菌子的問題，她總算不用回家愧對兩個兒子。

之前大隊開完會她就給兒子寄了信。本以為能掙錢，誰知道耽擱了時間一毛錢沒掙到，老大老二回了城裡，她壓根不敢告訴他們。好在有補救的辦法，沒有讓兒子們白跑一趟。

王秀萍人緣不錯，很多人回家後都以為菌子隻能留下自家吃或者喂豬，誰知又得到了好消息。

程心願意用五毛錢十斤的價格收購菌子。盡管價格便宜但起碼能賣掉，不是每家都愛吃菌子。

開荒隊采到的菌子全被程心買走，大家不禁感慨程家的大姑娘談對象就長大了，有了獨當一面的本事。

程心和大伯母在家處理了兩天菌子，順便講解不同菌子的處理方式，價格越貴的處理起來越麻煩，徐鳳霞閑下來的時間跟着一起學。

她曬好的第一批菌子就是樣本，大伯母都不得不稱贊她曬的菌子比供銷社賣的幹貨品質好。

在程心忙碌的時間裡，陳瑩偷偷摸摸又跟王建剛幾人混在一起。王建剛成了大隊公認的有錢人，自從賣掉野豬肉他整天穿着花襯衫溜達，頭發還抹了發膠，别提有多春風得意。

曬場角落，王建剛正和張麻子湊在一起抽煙，陳瑩坐在邊上的木樁，他們商量着再次進山打野豬。最近管得嚴，深山不讓進，獵槍被收走，他們手上沒有家夥不敢輕舉妄動，幾人都在想辦法。

陳瑩聽說大隊菌子賣不出去，慶幸自己運氣好。她想跟王建剛一起進山，野豬肉比她想象的值錢。

王建剛他們賣完野豬帶回來五百八十塊錢，每家能分到三塊錢。狩獵隊昨天抓到五隻野雞和兩隻野兔，這下更加激發了大家的鬥志，天沒亮就出發去捕獵。

可惜這場狂歡并沒持續多久，王富貴從糧站會計口中收到風聲，耿家灣大隊已經收完谷子曬幹入倉，公社明天就要下達搶收通知。

他找熟人打聽具體情況，得知是公社的決定，他們公社馬上要宣布這事。

王富貴緊急召集大隊幹部開會，公社送來的暴雨預警通知在八仙桌上攤開。

傍晚曬谷場上，會計給每家發完兩塊九毛錢，王富貴立刻敲響拿在手上的銅鑼。

他咳了兩聲，高聲道：“公社要求提前收谷！”

張老漢拿着剛領的錢蹲在石磨上，發出不滿：“憑啥改日子，往年都是固定時間，我耕了三十年田，沒聽說八月收谷的！”

有婦女剛沾着唾沫數完錢，把分到的錢卷成筒塞進褲腰：“剛見着錢影兒又要耽擱，大隊好不容易掙點錢，提前收谷子又把掙錢的時間耽誤了，掙不到錢讓我們喝西北風嗎？”

張麻子甩掉草帽站起來：“早收谷少掙八塊五！我不同意。”

王富貴等他們鬧完才制止：“安靜，大家安靜。”

他抖了抖公社通知：“白紙黑字寫着自願原則。”他特意把“自願”倆字咬得響亮，“建剛帶大夥兒掙錢的能耐都見識過了，既然這樣大家投票表決吧，要耽擱掙錢的舉手！”

王富貴話裡話外都在擡高兒子，提醒所有人不要忘記是誰帶他們掙了錢。

曬場靜得能聽見紙币摩擦聲。

程心代表家裡舉了手，程家大伯不明所以也跟着舉手。

程心潤了潤嗓子，高聲道：“大隊長，我爸身體不好，我們家準備提前割谷子，免得到時候落最後。”

程高遠磕磕巴巴道：“我們給老二家搭把手順便把自家的也收了，免得一來一回借打谷機。”

王富貴了解程家的情況，程家沒被選入狩獵隊，程老二又成了病秧子，不如讓他們家提前收了。

“行，就你們兩家，沒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