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又過三刻,馬車停在一座三層酒樓前。
沈泠掀開側邊窗簾,探頭出去瞧。
紅柱金瓦,長廊飛檐,偏頭往裡一瞧,後頭似是還帶着個不小的院子,裡頭栽着幾株桃樹,被風一吹,花瓣就簌簌地落。
說是酒樓,倒更像一處宅院。
那酒樓似是還在裝潢,本該放牌匾的地方現在空空蕩蕩。
門前站着兩個少年,手中持劍,面容冷肅,應是沈清臣從外頭找來的守衛。
“小泠。”
沈清臣先下馬車,溫和淺笑,立在車側擡手。
沈泠素淨的小手搭上去,被沈清臣緩緩扶下馬車。修長的指節順帶不老實地捏了下她的臉,被沈泠冷着臉躲開。
站在酒樓門口的黑衣守衛見着沈清臣,直接把門打開,恭敬地退在一側:
“見過主上。”
“主上?”
沈泠偏頭看向沈清臣,眼底似有疑惑。
沈清臣不知從哪兒找了個面紗出來,把沈泠的下半張臉遮了個嚴實,隻露出一雙眼睛和微蹙的黛眉。
沈泠的臉上還有點嬰兒肥,面頰輪廓流暢,眼形介于杏眸與桃花眸之間,疑惑擡眼時,眼裡像是閃着星子,可愛得緊。
沈清臣心癢難耐,再次上手捏了下她的臉,笑容溫和:
“怎麼,你哥我還不能收幾個手下?”
沈清臣帶着沈泠進了酒樓。
酒樓中央處有一玄木扶梯,蜿蜒而上,扶欄上方雕着聚财貔貅,金漆點睛,栩栩如生。
沈清臣走上前去,摸了兩下貔貅背,又扭了下貔貅角。
沈泠站在一側,看着沈清臣擺弄貔貅,一手覆上面紗,輕聲問:
“哥哥,為何要讓我覆面?”
沈清臣回頭,啟唇正欲言語。
就在這時,扶梯上方傳來一聲輕響。
沈清臣帶着沈泠踏上扶梯,修長的指節在袖中蜷了下,有些複雜地輕歎:
“待會兒你便知曉了。”
沈泠:?
自扶梯走上三樓,右邊的牆面竟憑空出現一個暗道。
暗道兩側鑲有夜明珠,往前直走半刻,瞬間便豁然開朗。一處長廊向上蜿蜒,延伸至最上方的亭閣。
亭閣被外面的酒樓遮掩,若非進到裡處,根本看不出此番光景。
閣中四面開闊,裡面坐着個金燦燦的公子。見着沈清臣來了,他起身揮手,笑得熱烈,人未至聲先行:“清臣!”
那人跑下樓梯,直接迎了過來。
金冠金袍,玉飾錦帶,脖頸上還戴着黃金項圈、寶珠璎珞,陽光一照,險些能晃瞎人眼。
照理來說,這類财大氣粗之人,都不免傲慢。
但那人笑容純澈,眉眼清朗,彎腰看着沈泠,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清臣,這位姑娘是?”
沈泠被他吓了一跳,瞳孔驟縮,往後退了兩步。
沈清臣伸手把沈泠扶住,輕瞥了眼王秋朝:“秋朝,你吓到我妹妹了。”
“欸?”
王秋朝湊上前去,好奇地上下打量沈泠,眼睛亮晶晶的:“這就是你府裡那位相傳貌比仙姝的妹妹?”
“先上來吧。”
王秋朝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折扇,故作風雅地晃了下,回頭對沈泠輕眨了下眼:“沈家妹妹,可願随秋朝哥回東安侯府?我保準比你那哥哥對你好。”
沈清臣上前去踢了他一腳:“去你的。”
沈泠:……
她算是知道哥哥為什麼要讓她覆面了。
在瞧見王秋朝的一瞬間,沈泠便知曉了他的身份。
他是現今東安侯府的小公子,家中富可敵國,因去年大旱時自願獻出半數家産救災,得以皇商封侯。王秋朝自幼被嬌慣得不谙世事,卻又喜歡天南海北地交友,和沈清臣同為太子伴讀,情誼極深,算得摯友。
世人皆知,王家公子獨愛黃金寶飾,王家甚至為他開了一處聚寶閣,遍攬天下寶物,名揚荒栖。
沈泠又看了眼王秋朝那身晃人眼的衣服,不着痕迹地挪開視線。
但這也着實太晃眼了些。
待沈泠坐下,王秋朝頗為殷勤地倒了盞茶水推到她面前,托腮淺笑:
“難怪清臣要特地找我幫忙盤下這個酒樓呢。”
“要我有個妹妹,自然也當這般嬌寵。”
沈泠正乖巧舉着茶盞,思索如何避開面紗飲茶,冷不防地聽見王秋朝的話,蹙眉輕聲問:
“什麼意思?”
王秋朝唇角的笑意淡了下來,目光閃躲,有些尴尬地偏頭瞥向沈清臣,皺眉的神情似是在說:
你怎麼還沒告訴她?
沈清臣咬牙皺眉,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回去:
這不是正想告訴麼?誰知道你那破嘴這麼漏風!
沈泠看着對面兩人的視線交流,隻覺得一陣刀光劍影,兩人一來一回,就差快打起來了。
她的頭上緩緩冒出了一個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