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騙子。】
洛洛氣鼓鼓地蜷在沈泠的枕頭邊阖眸,拿後背對着她,一副又不想搭理她又怕她抛下它跑走的模樣。
沈泠拍了拍它的背,起身将自己的被子分了一小塊蓋在它身上,有些倦怠地打了個哈欠。
床幔半掀,淡淡清風裹着月光湧進來,沈泠擡手擋了下,意識漸漸消散。
一夜好眠。
待翌日一早,天光大亮。
沈泠穿着一身白色勁裝,先是繞着院子跑了三十圈,再躍上院中的巨樹,雙手撐在樹枝上做引體向上,鍛煉臂力。
太陽漸漸攀至牆檐,青葉飄搖,雲染金光。
沈泠的額上漸漸沁出細汗,幾縷細軟發絲被汗打濕貼在臉側。她面無表情,擡眸看了眼太陽的方位,估摸着時辰差不多了,從上面一躍而下。
被忽地松開的枝桠來回擺動,待它回至原處,便顫抖着落了一地青葉。
沈泠伸手接住一片,将它夾在兩指之間,腕間一動,那片青葉就像隻箭一般飛了出去,正中牆檐,将一塊瓦片擊得四分五裂。
沈泠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雙指交互着撚了撚。
還是差了些準頭,得再多練些時日。
“小姐。”
一道怯懦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沈泠回頭看去,就瞧見一個身形單薄的小姑娘,正小心翼翼地擡眸看她:“林笙……林笙來服侍小姐。”
沈泠走上前去,看着她因不安而顫抖的雙眼,輕歎一聲。
“不用你服侍。”
沈泠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你看着我練武便是,若是門口處有動靜,便來喚我一聲。”
“可知曉了?”
“知……知曉。”
沈泠點了點頭,折了一根樹枝,轉身過去練了一套劍法。
一頭墨發被皦玉綢帶高束起馬尾,眉目冷清,不過一根樹枝,竟是被她舞得獵獵生風,殺機畢現。
林笙乖巧地站在一旁,看得有些癡。
沈泠練得遊刃有餘,好似手中的不是樹枝,而是一柄世間頂好的劍。那舉手投足間的冷清恣意,是林笙先前從未在旁人身上見過的模樣。
院外傳來一聲輕響。
林笙耳力極好,一下便聽見了。
“小姐……”
她小心地湊近沈泠,輕聲喚道:“有人來了。”
“嗯?”
沈泠把手往後一背,下意識地做了個收劍的動作,擡眸望向門外。
院門處,一位夫人穿着常服,身後跟着幾個端着托盤的侍女,輕輕叩開了門。
“囡囡。”
白姣雲笑着進門,就瞧見沈泠坐在樹下,手上拿着一本詩集,頭發被随手挽了個松散的發髻。
“娘。”
沈泠擡眸看向她,溫和地笑了下:“今日是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什麼話。”
白姣雲輕嗔,伸手彈了下沈泠的腦袋:“娘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
“能能能。”
沈泠把手上的詩集放在石桌上,白姣雲輕瞥了眼,有些欣慰:“今日終于不繞着院子一直跑了?”
沈泠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她學武是特地找沈清臣暗中學的,明面上在娘面前還是個清冷娴靜的世家小姐。不然,就憑娘那個連她磕碰了兩下都會心疼得掉眼淚的性子,要是知道她學武受了不少傷,怕是要哭得不成樣子。
前些日子被娘撞見她晨時在院裡跑步鍛煉身體,她費了不小力氣才搪塞過去。
而後她便留了個心眼,每次出來時都會放本書在石桌上。
若是白姣雲突然來了,就能裝成在看書的模樣,再将氣息壓下去,便能看上去一切如常。
“嗯。”
沈泠看向白姣雲身後舉着托盤的侍女,趕忙轉移話題:“那上頭是何物?”
“這是你二舅出使蒼瀾給你帶回來的禮物。”
白姣雲似是突然反應過來,目光示意身後人上前。
沈泠放眼一望,裡面钗環琳琅,還有些精緻小巧的把玩之物,個個瞧着都是時下女孩子家最喜愛的。
還有幾個侍女手上端着幾塊錦緞,上前兩步,将它們放在石桌上。
“瞧瞧,這是蒼瀾專供皇族宗室的浮光錦。”
白姣雲帶着她一一瞧過去,陽光落在錦緞上,葳蕤潋滟,熠熠生光。
“陛下特地賞了三十匹給你二舅,他便分了十二匹給咱這。”
“娘給族裡幾個旁支的主母各分了匹過去裁衣裳,剩下這些便都給咱囡囡做錦裙可好?”
沈泠試圖掙紮:“娘,我的衣裙夠……”
白姣雲揮手打斷她的話:“欸,女兒家的衣裙再多都不算多!”
說着,白姣雲有些無奈地瞧了眼沈泠身上的淺色衣裳:
“你瞧瞧你,整日都穿着一身素色……這雲錦做成成衣尚還有些時日,娘今日帶你出去買些旁的衣裳可好?”
沈泠拗她不過,隻得輕歎一聲,點頭應下:
“嗯。”
白姣雲示意身旁的侍女去喚馬車來,自己則是起身,擡眸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林笙。
“娘?”
沈泠回頭來喚她,白姣雲笑着移開視線:“走吧,囡囡。”
就在這時,一道紅色身影忽地出現在将軍府的牆檐處。
遲錦聞坐在牆邊的樹上,單腿曲着,輕挑的眉眼映着陽光,一派灑脫恣意之貌。
他本想趁着日頭尚早,翻牆出來玩樂一番,結果正巧撞見沈泠在練武。
鬼使神差般的,他停了下來,耐心地看完了她所有的行動。
天資有餘,卻缺乏點撥。
遲錦聞伸手,在那塊破碎瓦片處拾起那片青葉,修長的指節将它撚着把玩。
瞧着流派,應該是沈清臣教她的。
這可惜,沈清臣雖才名驚世,比武學,較她的天資不足。常年用不适合自己的方法運氣練武,倒是耽誤了她。
不過遲錦聞可沒打算幫她。
“沈清臣那個死古闆的妹妹啊——”
他頗為懶散地倚在樹幹上,側眸瞧着沈泠跟沈清臣有五分相像的側臉,輕嗤一聲:
“能是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