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皇上看出什麼,那在下的刀可就不太能認人了。”
太醫聽見王秋朝的話,難以置信地擡眸看着他。
殿下他……
他腿軟跪在地上,冷汗涔涔,不停地叩頭:
“下官定會好生照顧殿下!”
“啧。”
王秋朝将刀插在地上,彎腰将太醫扶起來,眉眼彎彎:“大人快去跟陛下回話吧,可莫讓陛下等急了。”
“是是是……”
太醫把胳膊從王秋朝手裡拽出來,連滾帶爬地往皇上的營帳跑去。
王秋朝輕笑一聲,正欲轉身往季硯的營帳走去。
忽地,他的眼睛往旁邊瞥了下,正巧瞧見遲錦聞往皇上的營帳走去。
遲錦聞?
他和小師姐的計劃不是被清臣破壞了麼?這是要去幹什麼?
“秋朝。”
沈清臣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阿硯喚你。”
自那次沈泠設法讓幾人相見後,王秋朝便被季硯帶到太子府,戴上面具,隐姓埋名。
季硯讓他成了太子府的暗衛統領,一是方便随時将他帶在身旁,免得季珩再在暗中對他出手;二是季硯身邊親信叛變,急需王秋朝幫他肅清和重塑勢力。
“哦。”
王秋朝提着刀走進營帳,一進去便瞧見季硯面色蒼白,一副虛弱傷重的模樣。
“阿硯,你裝過了吧。”
王秋朝把刀立在牆邊,雙臂環胸,彎唇淺笑:“我當時那一箭分明掐好了力道,不過就受了點皮外傷。”
“在太醫面前演就罷了,在我們面前就别裝了。”
“好了好了。”
季硯斜倚在榻邊,挑眉看着王秋朝:“太醫那邊可弄好了?”
“放心。”
王秋朝走到桌邊坐下,伸手倒了幾盞茶水:“那太醫膽小如鼠,随便吓他兩句就應下了。”
他抿了口茶水,順帶伸手給季硯遞了一盞,目光卻是瞥向一邊坐着的沈清臣:
“清臣,季珩那邊怎麼樣了?”
“秋紫蘇方才來的消息。”
沈清臣手上攥着一張紙條,被他寸寸撕碎,随手抛在帳外:“季珩身重劇毒,掉進河中被沖走了。”
“那毒極為霸道,中者必死無疑。”
沈清臣緩步走到王秋朝對面坐下,清隽的眉眼彎着,還是那副清風霁月的佳公子模樣:“如何,算是幫你報了個仇?”
王秋朝笑着對他舉起茶盞:“多謝清臣。”
“順帶……”
他的目光瞥向季硯:“也幫阿硯解決了個心腹大患。”
季珩回京之時,滿身戰功,又明裡暗裡幫着皇上做了不少腌臜事,深受寵信,甚至一度超過了季硯。
若非如此,季硯不會答應幫他們做戲。
季硯撇了撇嘴,對沈清臣翻了個白眼。
幫我解決心腹大患?
分明就是報自己的私怨,我和秋朝不過是順帶的。
“清臣,比起幫我們……”
季硯淺笑:“你此次冒着身份暴露的身份去引季珩前去,如此決絕,怕是跟你那妹妹有關吧。”
沈清臣的目光暗了暗。
他放下手中的茶盞,清隽的眉眼掩在暗處:“他對小泠下毒,罪無可恕。”
“啧。”
季硯側着身子,墨發落在身前,将平時的威嚴散去,倒是罕見地多了些調侃意味:“你知道遲錦聞和沈泠在查季珩的事,又是給他們遞線索,又是幫他們掃尾,現在又下了這麼一盤棋——”
“清臣,若是衡京衆人知道不染纖塵的第一公子暗地裡是這般模樣,怕是要被驚掉下巴。”
“是麼?”
沈清臣看着季硯,發間的綢帶随風飄揚,身若修竹,皎然似仙。
“我不在乎。”
“隻要别讓小泠知道便好。這些腌臜事,合該由我來做,别污了她的耳朵。”
季硯目光一頓,忽地輕笑出聲:
“你這人……離了妹妹就不能活了?”
“不過,還是謝謝你,确實幫我解決了一塊心病。”
季硯笑着,曲指彈了下沈清臣的肩:“能得當朝太子一個人情,便宜你了。”
“清臣,你知曉父皇一向多疑,此番季珩之事,他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定會追查。”
季硯聽着帳外的動靜,躺在榻上,繼續做出一副病弱模樣:“你打算如何躲過去?”
王秋朝看向季硯,被他擡眸使了個眼色。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到營帳外去給兩人望風。
“找個替罪羊便好了。”
沈清臣勾唇,清淩的桃花眸中閃過一絲戾氣:“我沈府的院牆,可不是想翻就翻的。”
“清臣,悠着點。”
季硯伸手拍拍他的肩,有些無奈地勸道:“畢竟是遲家唯一的血脈了。”
“放心,我有數。”
沈清臣将空了的茶盞重新倒滿,不緊不慢地喝了口:“他收集了那麼多季珩的罪證,我總得幫他一把。”
遲錦聞本想派人趁季晔不在時,派人前去把季珩的罪證放在季晔營帳中,待他翻動案上書卷時便能瞧見。
隻可惜,那人還沒得逞便被季珩發現了。
當然,那也是沈清臣計劃中的一部分。
他知道季珩生性多疑,便自己喬裝成早已死在他手上的遲二将軍,在他營帳前面晃了晃,引他出來,再派秋紫蘇前去截殺,設置太子遇刺的假象,全數推到季珩身上。
而遲錦聞原先計劃失敗,隻能另辟蹊徑。
如今時機已過,他多半會自己将原先搜集的證據呈上給季晔。
證據确鑿,季珩又死無對證。
季晔再想包庇,也得考慮天下悠悠衆口。
不過,這證據既是遲錦聞呈上去的……
那他務必得有段時間要受猜忌。
遲家功勳卓著,又隻剩他一個獨苗,季晔哪怕再懷疑,也不會害他性命。
最多讓他吃點苦頭罷了。
活該。
要不是小泠攔着,就憑遲錦聞那厮整日翻牆進落泠苑的孟浪行徑,他能直接跑去遲府撕了那登徒子。
果不其然,還沒過多久,皇上營帳那邊便傳來東西的打砸聲。
沈清臣的眼中漾起笑意。
計劃通。
與此同時,距獵場十餘裡遠的京郊
一個背着藥簍的姑娘在河邊走着。
她踏着河水往前細細探尋,時不時撿起兩株臨水草丢進藥簍。
忽地,她的視線被一道身影吸引了過去。
依稀看着,像是方才被河水沖上來的,身上的衣衫還濕着。
屍體?
她走上前去,伸手給他把了下脈,忽地雙眸一亮。
這天下還有我沒解過的毒?!
“今日算你運氣好,碰上了我。”
那姑娘将藥簍放下,從裡掏出一根麻繩,将男人綁了上去,打算背着他回住處研究他體内的毒。
在碰到他手指時,她感覺有什麼冷硬的東西咯了她一下。
她垂眸看去,正好瞧見那人尾指上戴着的一個銀蛇戒。
“這戒指……瞧着該值不少錢。”
姑娘将那枚尾戒取下,放進随身的荷包裡,彎腰背起藥簍。
“便算作是你的診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