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練,凝落參橫。
沈泠拉着遲錦聞一路朝城内奔去,終于趕在城門關上前一刻進了城。
沈泠往後瞧了眼。
身後沒有追兵,看來季珩沒有派人來追殺他們。
這倒不像他。
莫不是在外面待了四年,性格都變了?
沈泠和遲錦聞覆着面,并肩走在街上。
街上燈會将盡,百姓們紛紛歸家,路上的攤販陸續挑着擔子離開,隻剩下稀稀拉拉的幾個小攤還支着,街旁的鋪子前還挂着花燈,明明熠熠,帶着未盡的煙火氣。
遲錦聞垂首看去,目光凝在沈泠拉着他的那隻手上,眼底漾起笑意。
“真是可惜。”
他反手握住沈泠的手:“好不容易才等阿泠答應陪我來逛燈會,竟是就這麼錯過了。”
沈泠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捏了一下,滾燙的溫度随即而來,灼燒着她溫涼的指尖。
她低下頭,看見她和遲錦聞緊握在一起的雙手,這才反應過來,趕忙将手掙脫出來。
方才被季珩發現,一時跑得急了。
她竟然是一直拉着遲錦聞的手跑過來的?
手心的溫度久久不散。
沈泠将手縮進袖子裡,偏頭避開遲錦聞的視線。
她看着街上散得差不多了的燈會,淡淡抛下一句:“沒事,之後還有機會。”
總歸他們以後還有很多見面的機會。
若是要出來遊玩,什麼時候都行,也不差這一次燈會。
遲錦聞還沉浸在溫香軟玉被抽走的懊惱中,步伐慢了些,被落在了沈泠身後。
忽地聽見她的話,方才還黯着的鳳眸瞬間一亮。
“阿泠,你說的可是真的?”
遲錦聞看着沈泠的背影,聲音裡是藏不住的激動。
祈花燈會,可是東熙每年一次的大日子。
相傳在這天互通心意的有情人,隻要互相交換花簪,花神和春神便會賜福他們,白頭偕老,永不分離。
遲錦聞本不太信這些鬼神之說。
所有想要的東西都該自己争取才是,心上人亦是如此。
但此刻——
遲錦聞快走兩步跟上沈泠,彎腰看着她的側臉,鳳眸微彎,笑意潋滟:
“今後的祈花燈會,你還會跟我一起來嗎?”
隻要阿泠能跟他在一起,他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願意信。
這種大日子,可不能便宜了旁人去。
哪怕阿泠現在還沒開竅,但隻要他每年跟她表白心意,早晚有一次能得到回應。
許是遲錦聞的目光太過灼熱,又或是沿途的花燈太過刺眼,沈泠下意識地想要避開。
她垂下眼眸,快走兩步:“……你若是這麼想,那就這樣吧。”
雖然跟她原來想的不一樣,但若是他想,也不是不行。
不過是逛一次燈會罷了。
遲錦聞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沈泠的背影。
冷清的白裙融着月色,沿途燈火明熠,她身處其中,恍若仙子入凡,遺世獨立。
沈泠回過頭,眉眼清冷:“還不走?”
“走走走!”
遲錦聞回過神來,小跑着到了沈泠身旁,激動得險些同手同腳起來。
“阿泠說好了,不能反悔!”
“不反悔。”
“祈花燈會隻能我陪你一起來。”
“好。”
“而且隻能有我們兩個人。”
“好。”
-
待沈泠回了府,遲錦聞還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動。
他腳步輕快地走到青石巷,手撐着朱牆往裡一翻,穩穩落在遲府裡面。
遲錦聞揚着眉眼,大踏步進了書房,從暗格裡拿出一個木盒。
“咔哒”一聲,木盒被打開,裡面齊整地碼放着沈泠給遲錦聞送過的所有禮物和信件,在最木盒最右邊的角落裡,還放着一個沈泠曾送他的一本空白本。
沈泠看藏書閣的古籍時喜歡做些筆記,但又不敢在那些古籍上面勾畫批注,破壞本就脆弱的書頁。
所以她按照現代的方式,将較為堅韌的紙張裁訂成本子,方便她做手稿和記筆記。
有次被遲錦聞瞧見,便找她要了一本來。
遲錦聞翻開那個本子,提筆在上面寫着什麼,昏黃的燭火映在他的側臉,襯得他眉眼溫柔。
[阿泠和我一起逛了燈會。]
[阿泠牽了我的手。]
[阿泠答應我以後每年的祈花燈會都陪我一起,不會再有旁人。]
[阿泠說要給我送禮。]
[今日還是喜歡阿泠,想牽手,想親她,想娶她。]
……
這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遲錦聞記錄的關于沈泠的一切。
最開始時還算正常,隻是些平常的記錄,但遲錦聞寫着寫着,就總會暴露出他在沈泠面前從未表現過的一面。
被深埋在他心底的,濃重得能壓死人的侵占欲。
他心悅她,想要她,近乎快要入了魔。
他自認從不是什麼簡單貨色。
在阿泠面前裝得一副明朗樣子,時不時還扮些可憐,不過是因為她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