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錦聞能看出來,他每次扮可憐時,沈泠清冷的目光總會變得柔和些許,甚至有時還會擡手摸摸他的頭,答應他一些莫名的要求。
這等親密,是他平日裡求之不得的。
所以他便将一切惡劣的、陰暗的念想都壓了下去,在她面前永遠都是那麼一副吊兒郎當的散漫模樣,時不時地扮可憐求她答應他的接近。
遲錦聞拼命掩蓋着自己的本性,步步為營、滿腹心機地接近她,隻為求她的一刻回眸。
但現在,他不滿足了。
他想跟她親吻,想跟她成婚,想跟她長長久久。
從當年認定自己喜歡她開始,他就從沒打算過放手。
沈泠,一定會是他遲錦聞的妻。
遲錦聞往前翻動着書頁,看着字裡行間自己愈發黑暗的念頭,猛地阖上本子放進木盒。
他長呼出一口氣,長指互相揉撚,回味着沈泠指尖的溫涼觸感,将心底的陰暗念頭全都收了下去。
不行,不能吓到阿泠。
阿泠還沒開竅,他還有機會,不能讓她厭惡他。
遲錦聞将木盒放進暗格裡收好,門外卻忽地響起敲門聲。
他頭也沒擡,冷淡出聲:“進。”
“主子。”
遲回單膝跪在書案前,将一個小木盒放在上面,姿态恭敬:“隔壁沈小姐派人給您送了禮來。”
“嗯。”
遲錦聞手上拿着本《治軍論》,颔首道:“你下去吧。”
遲回擡首看着遲錦聞,欲言又止。
“主子,您的書拿反了。”
“咳——”
遲錦聞将手上的書調轉了方向,冷瞪了遲回一眼:“還不出去?”
“是,”遲回憋着笑,趕忙往書房外走,“屬下這就出去。”
待書房門關上,遲錦聞這才一收方才的冷淡樣子,興沖沖地拿過桌案上的木盒,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
阿泠會給他送什麼禮?
玉佩?金冠?還是她一向挑不出來禮物時愛送的文房四寶?
在打開木盒的一瞬間,遲錦聞愣了一瞬。
他垂着眼,忽地輕笑出聲,笑聲越來越大,在安靜的書房内回蕩着,把外面守着的一群暗衛吓了一跳。
衆暗衛紛紛看向遲回:主子瘋了?
遲回笑而不語,默默擺了擺手:“沒事,估計是沈小姐送的禮物極為合主子心意。”
遲回看着屋内喜不自勝的遲錦聞,唇角勾起。
他方才可是偷偷看過裡面的東西了,若那真是沈小姐所贈,那主子的追妻大計估計很快就能有結果了。
屋内,遲錦聞笑聲歇下,從木盒裡拿出一根男款的鳳凰花簪,放在指間細細把玩。
他白日裡才給阿泠送了根花簪去,阿泠晚上便送了個男款給他。
她究竟知不知道,祈花節時男女互換花簪,便是互相心悅的意思?
遲錦聞手指緊緊攥着花簪,将它放在心口。
他阖上雙眸,眼眶微紅,像是拼命壓抑着什麼。
阿泠啊……
怎麼辦,我要忍不住了。
真是要瘋了。
-
與此同時,沈府
落泠苑中,沈泠站在窗前,将密報綁在信鴿腿上,擡手放飛出去。
窗邊槐樹繁茂,枝葉青蔥,被清風吹得晃悠,将高懸的明月掩在身後,僅從罅隙中洩出一點月光出來,斜斜地落在沈泠的指尖。
不知為何,她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像是被什麼人從暗處盯上,黏膩灼熱的目光纏繞着她,随時都能将她焚燒殆盡。
這種感覺,跟之前季珩的不一樣。
季珩的是獵人看見獵物的勢在必得,是殺戮的天然本能。但這種感覺,是被人從身到心觊觎,像是要将她寸寸碾碎,全部吞之入腹。
沈泠回頭看着恭敬候在桌旁的林笙,蹙眉問:“阿笙,我叫你給遲錦聞挑的禮送過去了麼?”
既是跟他說了,若是言而無信,怕是下次來又要鬧了。
林笙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僵了下。
她擡眸看着沈泠發間還簪着的那根鳳凰花簪,淺笑着點頭:“送過去了。按着小姐的吩咐,在庫房裡挑的等值的東西,遲小将軍見了,定然歡喜。”
能跟花簪等值的……那自然是男式的同款花簪!
小姐這些日子一直不收遲小将軍的禮,卻在祈花節這天破天荒地收了那根花簪,想來也是喜愛遲小将軍的。正巧小姐要她去私庫裡挑回禮,那肯定也是要回根花簪才是。
林笙暗自為自己的聰慧點頭。
能這般了解小姐心意的,便也隻她一人了。
“那便好。”
沈泠點頭:“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林笙聽話地出了屋子回房去,獨留沈泠一個人站在窗前。
晚風乍起,拂動着沈泠的發絲,偶的幾縷被吹到前面,遮住了她的眉眼。
沈泠伸手将發絲拂到耳後。
冰涼的指尖觸到面頰,她不知為何頓了下,忽地想起今日遲錦聞和她雙手交疊時那灼熱的溫度。
沈泠天生體涼,便格外喜愛些溫暖的東西,總忍不住去接近。
暖爐、陽光、變貓的洛洛。
還有……
遲錦聞。
那人好像一直都像太陽一般,灼灼明朗,溫暖得要将人燒盡。
隻可惜,他的溫暖從不止對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