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瀾國和東熙國是鄰國,兩國一向交好,邊境百姓雖然偶爾有些小摩擦,但都無傷大雅。
直到——
當年季珩被派往駐守邊關後,蒼瀾正在巡邏的戍邊将領跑到城牆下挑釁,季珩直接将那将領首級斬落,挂于城牆上示衆數日,雖然季珩在邊關立住了威名,卻也徹徹底底打了蒼瀾的臉。
雖然蒼瀾皇并未追究季珩,但兩國一早便訂好的邊貿協約卻被一拖再拖,兩國邊境的百姓交往也被新來的戍邊将領阻斷。
季晔令沈清臣年後出使蒼瀾處理此事,擺明了是為難他。
事關兩國交好,若是稍微有些差池,那便是滔天的大罪。
季珩當年十餘歲便去駐守邊關,父皇對他心中有愧,再加上他戰功累累,也就沒有追究他。
但沈清臣就不一定了。
季硯蹙眉看向沈清臣,心下不忍:“清臣,你剿匪有功,若我去和父皇求情,他定能收回成命。”
“不必。”
沈清臣搖頭:“放心,我心裡有數。”
“衆人皆知,我是你太子季硯這一派的人,深受太子寵信。”
“陛下先前受季珩蠱惑,認為沈家有不臣之心,此次派我出使,表面上看是刁難,實則是試探,看我是否真的衷心于你,又是否有能力輔佐你。”
他在大殿上才當衆應了陛下,若是不過半日便讓季硯去求陛下收回成命,他怕不是嫌命長。
到時候禦史給他腦袋上再扣一個貪生怕死、迷惑太子的佞臣帽子,說他隻顧自身安危卻不顧兩國邦交,怕是連沈家的名聲都要受到牽連,陛下也絕不會容許一個唆使太子忤逆他的臣子活在這世上。
皇家人,不需要親人,不需要朋友。
隻需要刀。
能被皇家牢牢掌握在手心,為之披荊斬棘、鏟除異己,關鍵時候還能被推出去擋災的刀。
曆代沈家家主,從誕生之日起,就是皇上手中最利的刀。
所謂榮寵不斷的第一世家,其實早就步履維艱。
若是有朝一日,沈家人不願意做刀了,那對皇上而言,沈家也沒有存活的必要了。
到時所有得到的恩寵,都會變成反捅向沈家的刀。
季硯沒再說話。
他低頭看着手上的白玉茶盞,手指緊攥,不知在想些什麼。
“阿硯。”
不多時,馬車漸漸停下,沈清臣拍了拍季硯的肩:“太子府到了。”
“先前在雲青州,不是一直念叨着要回來見你那太子妃麼?”
沈清臣笑了笑,擡眸看向窗外:“喏。人擱那兒等着你呢。”
季硯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着急忙慌地走下馬車,沒一會兒就消失在太子府裡。
“走吧。”
沈清臣放下車簾,阖眸靠在馬車壁上養神。
從他踏上官場那一刻開始,他就成了季硯手中的刀。
他要為他鏟除異己,要助他積攢賢名,要為他謀劃、替他籌謀。
這就是曆代沈家少主都會被選做太子伴讀的原因。
一把自願沖鋒陷陣的刀,總比被逼着砍人的刀好用。
皇上的命令,他忤逆不得。
不能,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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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
沈清臣前去剿匪,一走半年。
去時還是晚春,回來已經快入冬了。
府外的幾棵楓樹染着紅,紅葉搖晃地墜在枝頭,被風一吹就零碎地落下幾片,被人踩住,發出“吱呀”的聲響。
沈泠将手爐丢給林笙,披着狐裘跑向沈清臣。
“哥哥!”
沈清臣剛下馬車,眼前就冒出來了一個毛絨絨的腦袋。
“小泠。”
沈清臣伸手揉了揉沈泠的腦袋,笑意柔和:“好久不見。”
“哥哥給你帶了禮物。”
沈清臣從沈書手裡接過一個長木盒,将她放在沈泠的手心,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邊道:“先别打開。等和爹娘用完膳後,回你屋子裡再打開瞧。”
“什麼?”
沈泠接過木盒,啟唇想問他些什麼。
忽地,她身後傳來一道吊兒郎當的叫喚聲:“喲,大舅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