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玉扇橫在遲錦聞脖頸上,泛着淩淩寒光。
沈泠手腕用力,鋒利的扇骨頂端抵在他的脖頸上,隻需稍稍一動,便能讓遲錦聞命喪當場。
分明性命正被人把持在手裡,遲錦聞卻分毫不亂。
他挑着眉,仍是保持着原先俯身的姿勢,笑意吟吟:“阿泠,不裝睡了?”
“我瞧你故意裝睡,便想逗你下。”
遲錦聞直起身來,倚在床柱上瞧她:“這不,一逗就給你逗起來了。”
沈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她将玉扇收了起來,拿起榻邊放着的外衣披上:“明明能走正門,非得翻窗,什麼毛病?叫我險些認成是哪裡來的刺客。”
“說吧,這麼晚過來,是由何事?”
“自然是來給你送東西的。”
遲錦聞從袖中掏出一冊竹簡,還有一封密信。
“先前你不是一直在尋那‘浮生’的下落?我修書一封去了蒼瀾,找舊友尋來了這個竹簡。”
遲錦聞将竹簡攤開,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寫着蒼瀾古文字,在竹簡的中央處,還依稀染着褪成褐色的血迹。
沈泠瞬間精神起來,伸手接過竹簡,起身走到桌前放下。
遲錦聞掏出個火折子,幫她把桌旁的蠟燭點燃。
昏黃的燈光瑩瑩亮起,将那竹簡上的字照得清楚了些。
沈泠的目光看向竹簡中央的兩個小字。
是上次遲錦聞給她指過的‘浮生’。
她擡眸看向遲錦聞:“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數百年前,蒼瀾國還叫蒼瀾城,與東熙之間還隔着一座城池,叫玺桑城。”
“相傳,玺桑城中有一千年桃妖,将城中幼兒擄去,為自己煉丹長生。玺桑城主向蒼瀾城和巫族求助,求得十萬大軍和巫族聖女相助,将桃妖斬殺至洛水河畔。”
“桃妖已滅,玺桑城主大擺宴席,舉城歡慶。結果三日後,城中所有人都中了一味奇毒,不過短短半月,玺桑城中所有的人全都死去,七竅流血,死相凄慘。”
遲錦聞頓了頓,目光凝重:“而玺桑城,也因此變成了一座空城,被蒼瀾城合并,以龍脈壓制其上,成了如今的蒼瀾國。”
“那使玺桑城變為空城的奇毒,名喚——浮生。”
沈泠将一些要點記在紙上,有些疑惑地問遲錦聞:
“既是此毒如此厲害,為何在東熙古籍中沒有半分記載?”
遲錦聞聞言輕笑,俯身輕敲了下沈泠的腦袋:
“阿泠。”
“你是不是還沒睡醒?”
“當年玺桑城中所有人都死完了,這證明此毒在當時根本無解,連個幸存者都不剩。”
“至于這竹簡上的記載,是當年蒼瀾和玺桑城交好,派了神醫去診治,神醫束手無策回蒼瀾時記下來的手劄。此毒除了當年的神醫和蒼瀾城主,再無旁人知曉,我那舊友可是費了大代價,才從神醫後人那裡拿到這個手劄的。”
“既是無人知曉,那又怎麼會傳到東熙來呢?”
遲錦聞走到沈泠身旁坐下,曲肘托着下颚,偏頭看着沈泠,輕歎一聲道:“況且此事已過了數百年,大陸上關于玺桑城的記載多已流失,現在隻有蒼瀾國,再無玺桑城了。”
沈泠蹙着眉,将筆記壓在竹簡裡面。
“可……若是沒有東熙古籍裡真的沒有記載,那我們之前在藏書閣裡發現的那張紙又是怎麼回事?”
沈府藏書閣,除了本家人準許,外人不可進。
藏書閣内古籍浩瀚,是沈家立身之本,能進入其中的,必定和沈家關系匪淺。
究竟是誰,把那張紙丢在那一堆古籍裡的?
如果東熙古籍裡沒有關于“浮生”的記載,那丢下筆記的人又是從何得知“浮生”的,又是緣何特地用蒼瀾古文字将它記錄下來?
桃花、青柳、浮生。
這幾個詞究竟有什麼關聯?
沈泠想着這些,眉心越蹙越緊。
忽地,她的眉心覆上兩根手指,灼熱滾燙。
遲錦聞看出她心底的疑慮,将她緊蹙的眉心的撫平。
“浮生之事,知曉者甚少,而蒼瀾古文字也失傳已久,便是蒼瀾國人,也隻有皇族裡的藏書閣還依稀保有幾本相關的古籍。就目前看來,除了那位神醫後人外,或許也隻有蒼瀾皇族能知曉一二。”
“想來那留下筆記之人,無外乎這兩處中人。”
沈泠聞言,垂首思索了良久。
數百年前滅掉一座城的奇毒,再次重返世間,竟是沒出現在蒼瀾,而是被下在她的身上。
那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又有什麼圖謀?
依稀記得,哥哥年後便要啟程出使蒼瀾了。
到時她可以随着哥哥一同去到蒼瀾,好生去查一下浮生的下落。
不過,以使臣妹妹的身份,行動不太方便。
上回秋朝哥跟她說了擴張扶月樓的事。
既然她不久後便要去蒼瀾,那扶月樓在東熙外的第一座分樓,便定在蒼瀾國都吧。
到時候以酒樓少東家的身份去到蒼瀾,說話做事都能方便許多。
“阿泠?”
遲錦聞見她許久沒有動靜,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麼了?”
“沒什麼。”
沈泠回過神來,偏頭瞧見遲錦聞手上還拿着一張密報,輕聲問道:“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