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作為一個合格的下屬,他不應該對上司的行為産生任何疑問,于是他彎了彎腰對餘笙道:“大人慢走。”
餘笙向前走了兩步,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對文為說:“對了,你貼一張告示出去,尋找那天路過的目擊者,凡能提供線索者,重重有賞。”
文為微笑:“屬下知道了。”
餘笙說完就往外走,絲毫沒注意文為悲傷且幽怨的小眼神。
暮色四合,猶如一盒摻了水的橘紅色胭脂在空中靜靜流淌,西邊的雲先是黃澄澄的,不過一晃眼,又變成了冷掉的蟹殼青。沿街賣花的老太太挎着竹籃蹒跚而過,花朵的瓣邊兒已經微微泛黃,像用舊的手帕又像是鑲了金邊的白衣裙。
餘笙朝馬車走去,一擡頭就看到倚靠在馬車旁的賀知硯。對方一襲绛紅色箭袖,束着高高的馬尾,便是這麼懶散地往哪兒一站也是說不出的少年意氣。
“你怎麼來了?”餘笙快步走上前問道。
賀知硯理所當然地回答;“當然是來接你啊,餘大人這般為國為民,我可不得對你好點?”
餘笙覺得倒是不必這麼麻煩,雖是這麼想着,心裡卻又一種微妙的異樣感,仿佛他們真的是一對平凡的夫妻一般。
上了馬車後,餘笙幾乎沒怎麼開口,可馬車裡仍舊是喧鬧的,賀知硯的嘴巴向來閑不住,他恨不得把自己這一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跟餘笙複述一遍。
餘笙也不覺得吵鬧,給自己倒茶的時候還不忘給這叽叽喳喳的人也續上一杯。
而另一邊,鄭侍郎剛出皇宮大門就聽到自己寶貝兒子被抓起來的消息,急得他臉色一變,立馬吩咐仆人駕馬車前往京兆府。
但馬車堪堪行駛到一半就被人攔住了。
仆人趕緊勒緊缰繩,眼見前面的兩頭馬“籲”了一聲停了下來,仆人這才有些憤怒地擡眼看向前面的馬車:“你們是何人?竟敢攔鄭大人的馬車!”
“發生什麼事了?”鄭侍郎掀起簾子探出腦袋,看眼前這馬車裝潢華麗,琉璃瓦做窗,連馬車四角都裝飾着價值連城的夜明珠,斷定裡面的人身份肯定不簡單。
“敢問閣下是何人?在下有要事在身,還勞煩閣下讓讓路。”鄭侍郎道。
話音落下,對面的馬車卻沒什麼動靜。過了好一會,馬車簾子裡才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挑開簾子問道:“這般着急,鄭大人到底是有何要事?”
見到了這人的廬山真面目,鄭侍郎卻是大吃一驚:“微臣拜見二皇子殿下。”
“不知這麼晚了,殿下為何在此處?”
裡面的人笑了笑:“鄭大人你還未回答本殿下呢,到底是何要緊的事值得大人你這般着急。”
鄭侍郎有些支支吾吾的,能在官場上混出些名堂的都是些人精,一時間他倒是有些摸不清二皇子是什麼态度。
二皇子的生母是貴妃娘娘,難不成對方是想要替餘笙撐腰?
猶豫良久,鄭侍郎還是開口道:“小兒因年紀尚小甚是頑劣,犯了點無傷大雅的小事被京兆府抓去了,現在我準備去把他贖回來。”
二皇子聽了這話放下手裡的茶盞輕輕一笑,指尖摩挲着茶杯上的青瓷浮紋漫不經心道:“稚子頑劣本是常事,可璞玉需琢,不先讓粗礫磨去毛邊如何顯出美玉的潤澤?”
“大人可要知道,這禦史台的筆鋒可比那冬日裡的寒冰還利,你這馬車一動,知道的說你是愛子心切,那不知道的不小心傳到陛下耳朵裡了保不齊要落下個什麼罪名。”
說完,也不理會還在沉思中的鄭侍郎,對着一旁的仆人道:“走吧。”
鄭侍郎一旁的奴仆道:“大人,咱們還去京兆府嗎?”
鄭侍郎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回府吧。”
仆人:“不去救少爺了?”
鄭侍郎:“你沒聽見二皇子剛才說的什麼?他這明擺着是想要我打消這個心思。”
仆人也沒再多問,拉着鄭侍郎回府了。
一到府上,鄭夫人就迎了過來:“我的濤兒怎麼樣了?你怎麼沒把他給帶回來?”
鄭侍郎有些不耐煩:“你别管這麼多!”
鄭夫人的聲音陡然放大:“我别管?那是我兒子,我不管誰管?”
鄭洪濤:“二皇子出面了,讓我不要再管這件事。”
鄭夫人冷笑一聲:“行,你不管是吧,我現在就去求四皇子,看在我們鄭家這麼多年的幫助上,我就不信他不會不出援手。”
鄭侍郎:“站住!你個婦人就别瞎摻和了,要是壞了大事,别說你那寶貝兒子,就是連整個洪家或許都要被你連累!”
“你以為那二皇子是這麼好惹的?看着無心朝廷,實則他才是四皇子最大的障礙!”
被鄭侍郎這麼一說,鄭夫人驚了一驚,平常隻聽說太子和四皇子鬥的厲害,原以為這二皇子在怎麼厲害肯定比不過四皇子,誰知道裡面的水竟然這麼深。
一時間她倒有些拿不定主意:“那濤兒怎麼辦?”
鄭侍郎:“想來那京兆府應當不會做什麼威脅濤兒性命的事,頂多受一些皮肉之苦。”
聽此,鄭夫人雖然心裡心疼的不行,但也沒再繼續鬧着要去救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