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努力回憶起來：“嗯……好像是，我想學鋼琴，媽媽就說鋼琴要從小開始學才好，就帶我去見了詩音阿姨，之前我都沒見過她呢。”

“是了，”李尋歡點點頭，“詩音并不喜歡在外交際，以前這些事情，都是由我代勞……”他沉默了一會兒，好像是在回憶自己和林詩音的過往，楊過和郭芙并沒有打斷他，他們一起看向這位中年人。

他雖然是他們父親一輩的人，但在他們兩人面前，向來是如同同輩朋友一樣，但在他回憶的時候，時間的滄桑感驟然降臨在他的身上，讓他忽然間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疲憊的中年人了，威嚴感也順帶而至，這讓楊過和郭芙屏氣凝神。

不過，他并沒有沉默太久，很快就回過神來，抱歉地對兩個孩子笑了一笑，繼續問郭芙：“那你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是什麼樣子呢？”

郭芙想起來林詩音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時，自己忽然覺得有些震驚，也有些害羞，為的是那種與衆不同的、柔弱的美。林詩音臉色蒼白，身體瘦削，但她的眼睛大而明亮，隐藏着激情的火花，像是寒夜中兩顆閃爍的星星。

她看到郭芙，對着郭芙微微笑了，那微笑也是蒼白無力的，淡得如同一抹微雲。

然後她擡起手，招呼郭芙坐在鋼琴前面，讓她把手放上去，試着感受一下琴鍵，郭芙照做了，但這時，她忽然感覺到了自己的笨拙，十根手指頭好像都開始不聽使喚，變得僵硬，要不就是在琴鍵上亂跳，怎麼也按不到自己想按的地方去。

這時，一隻冰涼的手，輕輕地按在了她溫暖的小手上，将她的手引到正确的位置上去。

一陣幽香也随之而來，林詩音正站在她的身後，輕聲細語地指點着她。她的手也許略顯大了一些，五指也沒有那麼細嫩，但郭芙忽然覺得，林詩音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人！（除了她媽媽）

就在林詩音溫柔地指點她的時候，郭芙忽然感到一束冷冰冰的、惡毒的目光，正朝自己射來，像是一支箭一樣，讓人無法忽視。

她轉過頭，就看見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圓圓的臉上一對圓圓的眼睛，本來應該是非常可愛的，是那種郭芙一見就想跟他一起玩的長相。

但他眼中那種惡狠狠的神色，卻令郭芙望而卻步。

那個小孩子就是龍小雲，從此郭芙和他就總是鬧不到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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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尋歡聽了郭芙的話，怔然道：“小雲那孩子……我隻以為他是對我有敵意，我畢竟……對不起詩音，他不喜歡我也很正常，隻是奇怪他小孩子家，怎麼知道以前的那些事情？但他竟然對你也……這……”

看來這的确讓李尋歡頗為吃驚，聰慧如他，應該立刻可以想到，這孩子的性格養成出了大問題。

郭芙卻小大人似的搖了搖頭：“李叔叔啊，你怎麼小看我們呢？現在我們懂的東西，比你們這一代人多多啦！”

這倒也是，有了網絡，小學生都跟中學生似的，中學生直逼大學生了。

“而且，李叔叔，你繞了半天圈子，還沒說到龍嘯雲……伯伯的事情呢！”郭芙大聲提醒。

李尋歡苦笑一聲：“你第一次見到詩音的樣子，也是嘯雲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這麼多年來，她看起來一點都沒有變。”

“嘯雲第一眼就愛上了詩音，就此相思成疾，有一天，他終于憋不住了。”

“他帶了兩瓶酒來找我喝酒，借酒澆愁。我問他這兩天怎麼總是在生病，他終于把對詩音的感情告訴了我。”李尋歡低聲說道。

“那時你怎麼想的呢？”郭芙問，“他不知道你和林阿姨好嗎？”

“怎麼想？除了震驚，我還能怎麼想？”李尋歡搖了搖頭，“至于我和詩音的感情，我想他并不知道，在外人眼裡，詩音是我的表妹，我怎麼會和自己的表妹發展些什麼呢？”

“那時候我還年輕，年少輕狂四個字，在我身上表現得再明顯不過……嘯雲他甚至什麼都沒說，隻是說了他對詩音的愛，我難道能讓他把這些話再咽回去，當作沒有說過、我也沒有聽到過？”

“不能，”楊過破天荒地插了句話，“他并沒有去騷擾林阿姨，而且你也沒有告訴他，林阿姨和你并沒有血緣關系，你們是親密的情侶。那他就有這個權力說出自己的想法。”

楊過站起身來，少年的個子已經長得很高了，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坐着的李尋歡，眼神中既有憐憫，也有不解，甚至還有一絲嘲弄：“說到這兒，我已經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楊過你别打岔，讓李叔叔說呀！”郭芙還着急聽呢。

楊過不去理她，隻是看着李尋歡：“一邊是你的兄弟和救命恩人，一邊是你的愛人，你既沒有辦法消除龍嘯雲對林阿姨的愛，又不能告訴龍嘯雲，林阿姨是你的愛人，讓他死了這個念頭——你怕他受傷。”

“所以你選擇了逃避。”

“你出國學習畫畫，就是為了逃避，你滿以為逃一段時間，将這些煩心事抛在腦後，什麼東西都可以自己解決了。結果等來的，就是林阿姨對你的失望，轉而去和她并不讨厭的龍嘯雲結婚。我相信他們之間一定是有好感的，雖然并不合适，也不如你和林阿姨之間的感情深。”

“這一段時間的逃避，害了包括你自己在内的四個人，這雖然很可憐，但身處其中，也許隻有龍小雲才是無辜的。”

“一切起源于你的懦弱逃避，但你們其實是自己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