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金刀驸馬的女兒，”有人小聲說，“記得大汗以前說過，金刀驸馬十幾歲時就能跟着他上前線……”

蒙國尊敬英雄好漢，郭靖作為最知名的英雄，又曾是公主的驸馬，自然是頂頂知名的人物，甚至蒙國許多小孩子，從小就聽過他的故事。

郭芙聽到這些低語，心下不禁極其自豪，抿抿小嘴，連臉上都恢複了血色。楊過拉住她的手，三人終于一起上了車。

折騰了大半天，郭芙終于也困了，上車沒一會兒，就靠着楊過的肩膀睡着了。

楊過隻覺得肩膀上一沉，側過臉，看見郭芙的臉緊緊貼着自己的肩，雙目緊閉，呼吸均勻，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小小的陰影，日光下射，照得她髒兮兮的小臉泛出一層薄紅，細細的絨毛幾乎變成透明的金色。

他輕輕搬動她的身子，讓她躺在了自己的腿上。

郭芙在睡夢中，也感覺到這個位置比剛才的舒服多了，她動了動，把自己調整成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就這麼睡得更沉了。

楊過定定地看着她的臉，原本這是個小小的波西米亞女郎，如今發辮也亂了，臉上也髒了，手上的彩色镯子也斷了一隻，但楊過看到她的臉，忽然覺得心中微微一動，一股柔情湧上心間。

他輕輕地摸了摸郭芙的頭發，幾縷柔絲随風飄動，小魚兒坐在另一邊，看着這一對金童玉女，心中悄悄想，明明已經脫困，楊過為什麼看上去卻心事重重的？

車子一個拐彎，剛好經過一個路口，小魚兒在一片安靜中驟然出聲：“這位……公主阿姨，”他跟着郭芙的叫法，卻并沒有繼續深問些什麼，生長在市井貧民窟之中，他最明白，知道的東西越多越危險這個道理。“你把我放在這裡下車吧。”

司機當然不會聽他的，華筝問：“為什麼？”

小魚兒摸了摸鼻子，嘻嘻一笑：“這旁邊就是我家啊！”他指着窗外不遠處，牆上被塗得亂七八糟，一看就是貧民窟特色塗鴉，“轉個彎我就能回去了。”

依着華筝的意思，這麼一個貧民窟小子當然不會被放在她眼裡，現在讓他走了當然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楊過卻一把拉住了小魚兒，對他搖了搖頭：“别急，你和我們先一起回去吧，她醒來要是發現你不見了，又沒告訴她，一定又要鬧起來。”

楊過對郭芙的脾氣摸得不可謂不準，小魚兒雖然調皮搗蛋，但三人這一番患難與共，對這一對金童玉女也生出了許多感情，反正那個貧民窟也算不上個家，還不如先陪着他們呢。他想了想，點了點頭，湊過去也摸了摸郭芙的頭發，又碰了碰她的臉蛋，像是兩隻貓兒互相舔毛一般。

動作雖然親昵，楊過卻一點也不覺得異樣。隻因為小魚兒毫無狎昵，真的隻是将郭芙當作妹妹一般，楊過也是同樣聰明，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他們本來是安然等着華筝将他們送去見黃蓉的，但是車子三拐兩拐，卻不知開向了哪裡。

楊過早覺得不對，這裡怎麼看也不像是他們當時出來的地方，但見華筝臉上毫無異色，拿不準她是不是别有所圖，不由得與小魚兒對視一眼，暗暗挺直了脊背，提高了警惕。

他心中懊悔自己和郭芙太過輕信，雖然與華筝曾經見過面，但她畢竟不是華國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而且還曾與郭靖夫婦有過些舊日的恩怨，難保不會做出些什麼來……

這邊正在亂七八糟地想着，那邊司機在華筝的示意下，已經幹淨利落地停下了車。楊過側頭朝窗外看，隻見一幢小小别墅，正掩映在綠植繁花之後，影影綽綽露出牆壁與拱頂。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擡起眼睫，薄唇抿成了一線。

華筝看出楊過内心的緊張，她長眉一挑，對楊過說：“孩子，你用不着緊張，我既然能救你們出來，難道還能再把你們賣掉？”

楊過一笑，卻沒有說話，但這笑容裡的意味也很明顯，他并不怎麼相信，隻是出于禮貌沒有出言反駁罷了。

“我帶你來此，隻不過是為了有人想要見你。”華筝看着這少年清俊的面容，意味深長地說。

“……誰？”楊過心中隐隐有了些計較。

“你這麼聰明的孩子，應該心裡有數。”華筝沒有正面回答，她揚起下巴，朝窗外那幢幽靜的别墅示意，“想見你的人就在那裡面等着你。”

楊過輕輕将郭芙的頭移到小魚兒那邊，小魚兒默契地與他完成了轉接，但用一雙靈活的大眼睛看向楊過，眼睛中略帶擔憂神色。楊過不合時宜地想到，若是此時郭芙是醒着的，現在的場景應該是兩雙大眼睛一起看向自己才對。

“放心，想見你的那個人不會傷害你的。”華筝看楊過一直不動，以為他是擔心别墅裡的人将對他不利，所以多說了一句。楊過搖了搖頭，對小魚兒道：“照顧好她。”

小魚兒點了點頭。

楊過又對華筝道：“公主阿姨，麻煩你先送他們去見黃阿姨。”

華筝一怔：“怎麼，不用我們在這兒等着你嗎？”

楊過此時已經打開車門，站在了車外，少年挺拔如同一棵玉樹，雖然衣衫有些髒污破爛，但絲毫無損他的氣質，他看向那幢房屋：“我想……我們應該會談很久。”

他的眼睛掠過車内沉睡的郭芙：“讓她回去休息吧，等她醒來，跟她說，别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