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邊，忽然閃過一道電光，接着便是“轟隆”的雷鳴之聲。

水汽的味道慢慢彌漫，大雨即将來臨。

郭芙正在心裡組織着措辭，想編出一套動聽的話來安慰楊過——這偏偏是她最不擅長的，但為了現在，不擅長也得硬着頭皮上了。

話還沒有組織完，一滴熾熱的淚水，毫無預兆地滴在她的脖子上。

郭芙大吃一驚。

這下再也顧不得什麼，使出全身的力氣，硬是從楊過懷裡扭過頭去，雙手扳着他的臉，讓他正視自己。

又是一道電光，雪亮的電光直直映照在楊過的臉上，照得他纖毫畢現。

他的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滿是淚水。

郭芙看着他，張了幾次口，沒有說出些什麼來，她是真的腦袋一瞬間死機了，什麼話也想不出來——楊過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他向來冷靜自持，自持到了傲慢的程度，從骨子裡透出一種狂放，但無論如何，他也沒有這樣哭過。

雙目通紅，神情幾乎扭曲，像是要嘶吼出來一般——怪不得他不願意讓郭芙看到這樣的自己。

郭芙甚至有些心驚膽戰，她害怕他真的崩潰了，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咬了咬嘴唇，輕輕地說：“别難過吧……穆姑姑不會想看到你這個樣子的……”

但說這話，她自己都覺得勉強。如果代入到自己身上，最疼愛自己的母親去世，自己估計都活不了了吧？

一想到這裡，她頓時改了口：“要是想哭，你就大聲地哭出來吧。别擔心，我陪着你呢！”想了想，又找補一句，“我不會笑話你的！”

楊過的神情幾乎是扭曲的，他咬着牙，眼神不知投向哪裡，唯有一雙臂膀，還牢牢地鎖着郭芙，仿佛這是他唯一能夠擁有的寶物了：“我在想……我隻是想……會不會，不告訴她，更好一些？”

他的眼神甚至顯出了猙獰之色：“讓她懷抱着希望，相信楊康一直沒死，會不會她就不會離開得這麼快？”

郭芙慌忙幫他扭轉這個念頭：“怎麼會呢？穆姑姑臨走前，明明是很安詳、很平靜的！你要是瞞着她，讓她臨走前也牽腸挂肚楊叔叔的音訊，不是更讓她懷恨而終？”

她緊緊握着他的手，似乎想通過這樣的動作，将信心傳遞給他：“要我說，幸好你沒有瞞着穆姑姑，她總算得了個明白，憑她的性子，要個清楚明白，比讓她糊裡糊塗好多了！”

“至于穆姑姑的病，咱們不是心裡都有數了麼？這麼多年了，不可能因為你的一個消息，就怎樣的了！”郭芙說得斬釘截鐵，仿佛她已經鑽到穆念慈的心底裡看過了。

楊過怔怔地看着她，神情漸漸冷靜下來，忽然苦笑起來：“看我，還不如你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郭芙還來不及诘問，楊過就再次将她擁在懷裡。

這次的懷抱非常溫柔，再也沒有那些狂暴和淚水。

楊過在她耳邊低聲說：“幸好我還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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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當時的情形，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低沉，又有些脈脈的溫情在流動。

郭芙沉默了一會兒：“……我知道，後來你弄明白了楊叔叔留下的那串密碼，肯定打算做些什麼，這些，為什麼都不告訴我呢？”

楊過柔聲回答：“當然是因為，我想保護你，難道你連這個道理都想不明白？”

郭芙沒好氣：“我當然明白！但是這不是你瞞着我的理由！”

她瞪着楊過，賭咒發誓：“你等着，不告訴我就不告訴，我早晚自己查出來，到時候你就等着瞧吧！還有，你最近補課都請假，到底還打不打算和我一起上大學啦？！還是你真的計劃出國讀書？！”楊過有這個打算，她早就知道，他計劃申請國外的大學，甚至連助學金都計劃在内。雖然郭芙本人絕不樂意，但也明白，楊過自然有這個實力，這也對他的前途更好，自己實在沒有什麼阻止的理由。

楊過輕輕一笑：“我讓你和我一起出去，你自己不答應。”他當然也舍不得她，但是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做的。但他有自信，就算是分隔一段距離，他們的感情，也絕不會就此變淡。

郭芙扭頭，氣哼哼：“我就不樂意，告訴你，你愛去就去，我才不攔你！不過到時候我要是和别的男生在一起了，你也别回來！咱們一拍兩散！”

楊過臉上的笑意淡了，臉色微沉：“不行。”

郭芙：“你管不着！”

楊過：“你的事情，我怎麼管不着？”他輕描淡寫，“再說，什麼一拍兩散，我不答應，就不作數。”

這氣勢壓得郭芙說不出話來，隻能氣成河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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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楊過的行動力竟然如此之快。

還沒過多久，他就又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雖然仍舊保持着每周的電話聯系，但郭芙隐約有一種感覺——這一次，他會離開很久，做一些很大的事情。

她莫名地恐慌起來。

這種恐慌，直到暌違已久的龍小雲打來電話，郭芙才恍惚察覺到，這次，已經好久沒有見到楊過了，視頻電話永遠都不能與真人在面前相比。

龍小雲的聲音冷冷淡淡，還是帶着那股讓郭芙讨厭的神氣，但說的話倒是開門見山：“楊過最近不在華國？”

郭芙：“……你找他有事？”這倒是稀奇，她恹恹的，因為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楊過了，心裡總是挂着個事情。

龍小雲語氣譏諷：“沒事，我就是告訴你一聲，我在第戎的酒莊看到他了。”

郭芙的心“通通”地劇烈跳了起來，但她并沒有說話。

龍小雲聽到對面的沉默，笑了笑，如果郭芙看到他這個笑容，兩人一定第一時間吵起架來。

“他和完顔洪烈在一起不知道商量什麼呢，你們都不知道？”

郭芙心頭轟然一聲，似乎早有預料，又似乎出乎意料之外，但事到臨頭，她反而對楊過有了點莫名的信任，雖然生氣，但大家自小一起長大，他是怎麼樣的人，她自然心中有數，不願意讓龍小雲看笑話的心思頓時占了上風：“這不關你的事，他要做什麼，自然有他的道理。”

龍小雲聽她語氣淡定，不是小時候那種火爆碳性子，一碰跳三丈高，不由得驚奇地“咦”了一聲，似乎覺得郭芙轉性了，簡直是天大的稀奇事：“你倒是信任他得很。”

這陰陽怪氣的話立刻觸怒了郭芙，她開始用自己并不純熟的技巧與龍小雲唇槍舌戰，龍小雲似乎還以此為樂，郭芙戰了一會兒，覺得好像上了他的圈套，就不再說話了。

龍小雲也和她戰夠了：“……其實我說這些沒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下你，注意他在做什麼，别搞出什麼把自己也搭進去。”

郭芙：“……謎語人滾出去！”

龍小雲在郭芙看不到的地方攤了攤手：“不信算了，你要不去問問白飛飛吧。”

“……怎麼你也認識白飛飛？”郭芙驚愕不定。

“‘快活王’柴玉關剛剛宣稱自己認回來的親生女兒，誰不認識呢？”龍小雲笑，“讓你經常參加藏家我們的聚會吧，你非不來。”

郭芙：“我那天有田徑比賽！華東五省大比賽！”誰有空參加那種勾心鬥角的宴會啊！

不過錯過了白飛飛的認親挺遺憾的，

龍小雲唯恐天下不亂：“我可是知道，楊過身邊多了個女孩，似乎是幫他辦事的，你可要小心。”

郭芙：“……你夠了啊！”她雖然知道楊過悄悄收攬了一些人，為他的計劃服務，但因為自己懶得費心思打聽，也并不在乎，這時被龍小雲挑撥起了好奇心，“怎樣的女孩子？”

“沒你好看。”龍小雲這時倒是誠實了起來，“額頭有點高，嘴有點大，但氣質非常好。”他哈哈一笑，“下次你要是碰見，可以直接問楊過嘛。”

郭芙：“好了，你的作用完成了、”冷酷無情，挂斷電話。

龍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