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狼崽打算九成宮設宴,你知道嗎?”
黑暗裡的崔向南一笑,算是應了。
“若再縱他這般鬧下去,你後面恐怕不好收場。”
崔向南冷哼了一聲,“隻要那個羌人能在青嶺小道截殺聖英。小狼崽子和他的父母就成了沒牙的老虎,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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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嶺以北。
遼闊的大漠,風總是特别地大。
這話似乎空洞了些,其實隻要擡高視野,眺看那一排排被風沙重塑的岩石群,大漠風沙的威力才算直觀些。
此刻一個如拖尾孔雀般的風沙岩上,正坐着一個少女。
風沙無情地吹散她的頭發,發尾如那孔雀尾一般被風拉成了直線。她收細眼眸向着遠方看去。那遙遠的地平線已經橙黃一片。碩大的落日,沸騰着砂石帶着悲壯的序曲緩緩落下。
那壯麗的背景闆中沒有歸來她日思夜想的人。一陣酸楚襲來,她緩緩坐下,把笛子湊到嘴邊。
魔鬼的呼嘯中多了哀怨的笛音,而陸無恙那蒼白的臉頰上則多了一串淚珠。
她是西北都護□□兒的二女兒,柳眉細目,櫻唇凝膚,細弱的胳膊,瘦弱的肩膀十足的江南女子的胚子,一點不像從小長在西北常年與塞外異族作戰的家庭。
但她卻有麟宣貴女都羨慕的尊貴的封号——靖西縣主。說起這個封号的由來,她有些汗顔。當年父親深入大漠作戰,突厥人卻趁機包圍了都護府城。她和阿姐一個奇謀,一個武絕,愣是守住了都護府直到她父親歸來。
其實在她看來,她阿姐的功勞更大些,但奈何阿姐的異族身份,所以朝廷把所有封賞都給了她。
人人都羨慕她身份高貴,但她卻羨慕阿姐,因為母親早年為她定下一門親事。
早年她也沒覺得什麼,直到那個秋天。
一個平靜的秋天,因為風調雨順,西北各族羊肥馬壯,人都慵懶了。讓都護府也變的無事可做了些。
陸無恙便求了阿姐帶她去見識見識西北大集。西北廣泛,族群衆多,鮮卑、突厥、匈奴多有聚集。每年入秋之時,他們便會放下彼此的成見,召開一場歡聚豐收的聚會。
倒不是他們彼此團結了,而是為入冬交換、囤積物資。
陸無恙作為一個漢人本是不敢去的,但她這個阿姐卻是個貨真價實的突厥人,還是個突厥王女,絕世美女。其實這就有點說來話長了。總之她這個阿姐憑着突厥王留給她的信物可以橫掃大漠,無人敢欺。
有這麼個靠山,陸無恙自然要好好利用一把,為此她這個四肢不勤的書呆子愣是冒着從馬上摔下來的風險學習半個月的騎馬。當然她還是摔下來了,由于隻知道抱臉,臉還是完好的,但身體被摔得青一塊紫一塊。
衆人不解,她卻道已不如阿姐貌美了,再摔個疤徹底不能做她妹妹了。
終于經過她的不懈努力勉強可以與阿姐并骥而行了。
那一天天氣極好,秋日的陽光灑在極茂盛的野草地裡,被曬得枯黃的野草一簇簇的泛着金黃迎着暖陽。秋風輕掃,柔軟的它們随風彎下柔軟的腰肢,如海浪般翻湧着,讓她這個沒見過海的女子第一次感受到潮起潮落之感。
她騎馬經過,雙手忍不住拂過他們,才發現原來他們那麼柔軟,那麼可親。生性浪漫的她索性俯下身子,讓野草漫過她的身子。馬兒穩穩的走着,金黃柔軟的枯草輕輕的擦過她透明的肌膚,擦過她的柔軟的絲發,讓她蕩漾在這秋日的野草地裡。
她被馬輕輕地拽拖着在野草地劃過一條綿延線,沉溺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充盈鼻腔的青草氣讓她忘了她活在大漠。
早知如此,該早一點學會騎馬才是。她這番想着,遠遠的聽到阿姐已經喚她了。她猛得一起身,打算回應。卻發現這起身幅度大了,馬兒吃力得後退一個踉跄。不知是不是踩到了什麼,這個表現一直溫順的馬,突然嘶鳴起來。兩隻前蹄猛得擡起,向空中什麼猛揣着。還好陸無恙死死的拽着缰繩,但還是差點被它摔下身去。
好不容易馬兒四足落地了,她剛舒了一口氣,那口氣還沒吐勻呼,她坐下的馬兒突然四足狂奔了起來,就這麼如箭地被射出,她感到臉上耳邊勁風擦過,為了活,她一邊抱着馬兒,一邊大喊:“阿姐,救我。”
她的姐姐陸五兒立刻啟動,策馬朝她奔來。
理論上陸五兒的馬比她的馬兒高,比她的馬兒壯,應該很快被追上才是。可惜亂拳打死老師傅,這馬兒瘋魔起來的威力實在讓人不敢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