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為什麼執意要去,是否因被錢學女相逼,就很難斷言了。
展良跟上曲詠枝的腦回路,“你的意思是,烏學女或許也是趕去赴約之人,所以她并非兇手,而是被鎖定殺害的目标之一。”
曲詠枝激動地點頭,“對,沒錯。”她早就有這個懷疑,但又覺得此想法站不住腳,但展公子竟然意會到了她的意思,真是藍顔知己。
“四個人中,有兩人準時赴約,有沒有可能就是林霧林才女約的人?”鑒于林霧已死,她周圍的人又對她無所知,所以林霧這邊隻能從‘威脅師長,騙取鑰匙’下論斷,最起碼這個會面地點應是林才女定下來的。
“你說的有道理,我懂你的意思了。”展良的思緒刹那間開闊很多,“明面上,林霧不認識烏上蘭,甚至未必認識錢飛羽、文堂妹,意外撞見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烏上蘭供詞中的謊,撒得并不高明。開賭局一事,可能隻是練書場師長王别的脫罪之詞,她膽小且不想與此事扯上關聯,故意抹黑林霧,反正人死燈滅,無人對峙,真相無從查證,現在再去敲打這貨也來不及了。抛除這個不确定的因素來看,兇手隻能是一個同時認識錢飛羽、林霧、文慶以及烏上蘭的人,将幾人全部約在練書場内一起殺掉。或許,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是一對一的單約,沒有任何戒心和防備。”
“就是這個意思。”曲詠枝歡喜捶水,“兇手範圍縮小到一個圈裡,我們可以順着查,她們彼此都認識誰。”
展良也被她的情緒感染到,“更何況烏學女喜歡左堂主,常常與其相伴,堂妹文慶與堂主同住一室,二人肯定見過,她絕不可能下手殺害文慶,更不可能臨時更換兇器。”
文慶臉上被戳爛的洞,并非削墨棍那麼簡單。
曲詠枝直勾勾望着展良,展良反省自己是不是一時順嘴說多了。
“你是說文烏二人真是繡桃同簪的戀人嗎?”
錢飛羽和烏上蘭同齡,單向逼迫還能用過激愛慕之情掩改,若裡面加上左堂主,恐怕有損師德和學堂的聲譽。
曲寺正确實見微知著,展良默然。
“事情若是落在左堂主身上,恐怕很是棘手。”
展良她也是這麼覺得的。
“若論殺人動機,學堂内其她人的口供你讀過沒有?”展良開啟新話題,“我想知道是否有任何人‘恰巧’提起過烏學女的名字。”
曲詠枝頗有些過目不忘的本事,立刻将左堂主文一川,右堂主王時的供詞一字不落的背出來。王時的供詞同樣大篇幅地提到過烏上蘭,這很合理,因為烏學女本來就是她院下的人,她自然知曉更多其家庭情況。初入學堂,王時自掏腰包為烏上蘭安排過些許日用品,補齊所需學具,閑暇時也會向學女們詢問起烏上蘭的近況,春風化雨悄無聲息般地對烏學女看照有加。
這些事恐怕烏上蘭自己都從未察覺過。
所以比起另外兩位堂主,右堂主王時離得最遠,反倒看得最清,她從不覺得行兇是因嫉恨中堂收徒,或是霸淩愛慕私怨等情感原因。
另一種可能,應是因為學堂内的富貧兩幫之争。
“右堂主她覺得是銀錢的過錯。”導緻三人死亡。
展良莫名其妙,“這個跟烏學女有什麼關系?”
曲詠枝好歹是大族世家出身,頗有些心眼子,“右堂主語焉不詳,但含糊提起過竹芒學堂内分有富貧兩幫勢力,内裡人才各有千秋,烏上蘭在貧困學女中曾或多或少起到過推波助瀾的作用。”或許有人打着烏學女眼盲家貧的旗号,私下裡做一些别的事情,甚至可能烏上蘭也因此占用了一些‘好處’也未可知。
也就是說,學堂内有很多不為外人知的行情,而烏學女和另外幾位死者,恐怕有更微妙的關系,還待深度挖掘。
曲詠枝道,“我憑空胡亂猜一下,錢飛羽和烏上蘭有沒有可能恰好就是富貧兩幫學生的話事人?”堂上那些逼迫猥亵威脅之類的話,全憑烏學女一人之言,并沒有其她人證來證實。錢飛羽的室友們隻承認錢飛羽對左堂主有異樣愛慕,但正常人會因此緣由去調戲情敵,摸她屁股嗎?實話講,烏上蘭柔弱清麗,卻遠不如明豔張揚的千金小姐錢飛羽好看。當時堂上所有人都被情緒感染,被‘真相’震驚到,烏上蘭也沒有驗過身,舌頭上下一彈,滿足衆人的窺私癖,就無人再懷疑此事真假。
“或許這一切都是謊話,二人本就約好寅時正一起談判。而另兩位,林霧文慶恐怕是中間搭橋牽線的人,所以才有了她們毫無相幹的四人齊聚一堂之說。而兇手就是奔着殺害錢、烏二位學女去的。”
“隻是恰巧烏學女偶然得知左堂主生辰,自己耍弄小心機想要憑着‘送醫’一事跟愛慕的人單獨相處一時。所有事情趕到了一塊兒,烏醒來時紮針耽誤了半刻,再上山另外三人的死就被她撞個正着,代為受過了。”
烏上蘭躲過一次必死之刺,卻沒有躲過背鍋。不論兇手有沒有試圖誣陷烏學女,所有的矛頭卻都指向了她,衆人也皆信服。
展良抿嘴,生怕表情洩露心聲。
曲寺正這個寺正官銜真的不是白來的,她還誤打誤撞蒙對了。
曲詠枝在興頭上,一時未察覺對方情緒,又道,“堂妹文慶隻來暫住短短一個月,而且不常在學堂内現身,她參與兩幫談判說和的可能性極小。那麼四人中,隻可能是作為左堂主的代替。兇手既然可以把文堂妹誤認為是左堂主文一川,那麼便洗清了學堂内的學女才女們的嫌疑。畢竟開學第一日三位堂主輪流發言,誰能不記得臉呢?更何況文一川本人日日都在學堂内,為人親和,經常會關切新生們,一日兩日,自然所有人都知道文一川長什麼樣子。所以,兇手必然是學堂外部的人。”
展良都快忍不住為曲寺正鼓掌了,“這個文堂妹不年不節,為什麼要來探望文一川?”
曲詠枝啊了一聲,不明所以,“家事,沒有過問。”
展良:“文堂妹的貼身包裹還在嗎?”
曲詠枝眨眼,“應該吧,要我去查嗎?”
展良笑她天真:“估計被處理了。”
曲詠枝:“啊?”
展良像天鵝般在溫泉水池裡揮動手臂:“冒昧一問,曲大人您家裡還有其他姐妹嗎?”
曲詠枝突然被擊中,再次緊張起來,“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家産都由我繼承,你要是嫁過來,我們侯府資産都交你管理。”
展良笑眯眯,“很好,我主要擔心,若告知你真相,恐怕你再無法活着回京城了。”
曲詠枝笑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