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僞裝成死者的兇手在那一刻不敢說話、不敢發聲,那程良如何确認對方就是程香香,且膽敢安然入睡的呢?
江根不明所以,這,自己家床鋪之上換做任何人都不會疑心吧。
但程良并非普通人,最起碼曲詠枝一直暗中将程良放在‘細節之神’的位置上悄悄供着。
程良松松僵硬的肩膀,“因為黑暗中,那兇手從被子裡探出頭,在我臉上脖頸間嗅了許久。”
當時程良心裡砰砰跳,虛的不得了,生怕被抓包,哪裡還敢探究對方是不是程香香。
“本官可不可以這樣理解,兇手不但一路跟蹤程香香,甚至窺探過你與程香香的房事或者熟悉你二人的私密之舉?”這種微弱的細節除卻身邊之人,誰又會了解拿捏的這般清楚?
程良眼神清明,點頭同意。
江根也一副竟是如此的表情,略帶崇拜地望着曲少卿。
“通判大人。”曲詠枝和程良同時轉向江根,雙手作揖,“還請大人迅速排查與程香香熟識多年之人,将兇手緝拿歸案,還程良一個清白。”
江根抱拳一口應下,這是她順天府通判的職責所在。
景泉德躍下馬,将馬繩遞交給随侍,自己一把掀開軍帳,走入其中。
帳篷外有鷹隼鳴叫,景泉德朝帳中間的人笑問,“怎麼?嬌氣包在京城受了委屈,又與你告狀呢?”
展淑頭頂寶冠,耳墜玉環,五官柔和,眉眼順暢,一副金尊玉貴的嬌笑模樣将手中紙條揉成團。“這話若是讓朱涵聽到,又要與你決鬥一場。”
景泉德挑起嘴角,“怕什麼,這小女子就該被敲打敲打方能成器。”話雖是這麼說,但他确實心裡念着朱涵。
将軍拆下盔甲,一身輕松地坐在展淑下手邊,“且說她如何了?”
展淑低頭沉默,巧妙避開景泉德伸過來的手,紙團被丢入茶水中很快攤散。“她們被人栽贓,陷入一場命案當中,已經被順天府和大理寺探查兩番,處境不妙。”
景泉德皺眉,“命案?乖乖,她們二人才去京城幾日便惹上官司,是否有人暗中針對?”
展淑沒回話。
景泉德是個擅長操心的,得知消息後坐立難安,心中推算該如何幫助兩個小的化解此難。
展淑攤開案上紙筆,開始寫回信。
“你這又是給誰寫小紙條?京中的人都是眼高于頂、生來涼薄,不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展淑不知想到何人,眉眼化開盛滿笑意,“由我抓住這個兇手,解決案件,一切便可恢複如常。”
景泉德知他聰慧,便期待着他展淑千裡之外偵破此案。
曲少卿與程良同站于抛屍小院中,外面王扣子和朱涵探頭探腦,也被二人無視個徹底。程香香的屍體早被擡走,但曲少卿手中報告記得位置。“正是此處。”
程良靠前,曲詠枝比劃着,“頭朝内裡,平躺在床,腿部被扭曲打開,腳心正對着大門。”
程良想象着屍體呈現,朝門外看去,她似乎注意到什麼。曲詠枝趕忙湊過去一起看,卻什麼也沒看到,“你發現了什麼?”
“這門略有些古怪。”程良不客氣大力推了一把門闆,門闆噶次一聲,以銳鳴抗議暴行。
“可能是小院多年未經翻修,鏽上了。”
程良退回幾步,命曲詠枝踹門,不要留餘力,曲詠枝也是聽話,飛起就是一腳,厚重的門闆梆裆一聲巨響落在院中。震得朱涵王扣子腦中嗡嗡作響,周圍的住客也開門探看。
程良賤兮兮提醒:“記得賠錢哝。”
曲詠枝無語。
“曲大人怎麼看?”
“賠錢就是了。”
程良指指上面,“房頂查看過嗎?”
搭梯子爬上去後,房頂瓦片除了青苔和雨水殘留,什麼都沒有。
程良撇嘴,“看來是無用功。”
曲詠枝要不是世家出身,涵養極高,她就直接朝屁股踹過去了。
“程香香雖然四肢纖細,迎風就倒,卻也是個死沉死沉的成年男子,兇手扛着屍體既不從大門進入,又不從房頂下滑,還能如何将屍體安置入内,而不引起周圍人的警覺呢?”
“此事我有答案。”江通判出現在院外,帶着四個衙役大步昂昂走來,“我就猜到你二人必定在這處。”
二人作揖問好。
“閑話免了,請看,我帶來了證據。”江根身後的四人将足有一人高的布卷擡入内,布底色為沉灰,上面帶着潮濕黏膩,“此布卷便是兇手殺人抛屍的最大道具,我展示給你們二人一看便知。”
隻見四位順天府衙役一人緊拉住一個角将布卷徐徐展開,立在小院最中央,如同最偉大的法術般,憑空再顯現出一座一模一樣的小院,連側邊的柴火堆也無二緻。天色雖有些暗淡,但太陽還未完全落山,故此盯着布卷看了一會兒,曲詠枝率先發現了布卷與現實牆垣的不接洽處。可若是夜半漆黑時……
“這可絕非是普通人所能制造的道具。”僅憑這份以假亂真的精妙畫工,盜取皇宮内庫都使得,何必殺一個小小的賣燈郎呢?
程良心思百轉千回,悄悄問曲少卿,“這程香香究竟何許人也?”
曲詠枝莫名其妙,“你夜夜摟着他睡,你問我啊?”
爬牆聽牆根的朱涵突然舉手,“二位大人,我或許知道一些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