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搓着手一臉财迷樣子的傻笑，“道姑，這簽文俺也讀不懂，你快幫我算算俺到底什麼時候發财。”

街邊擺攤的道姑嘴裡嚼着什麼，吐字不清地含糊說道，“你就是個蹭财運，這輩子靠自己是發不了了，但是你……”

“程良。”

街頭有人呼喊女子。

“程良，快來幫我一把。”

名叫程良的女子隻能放棄算命，快步來扶着三輪車，小姑娘的肩膀被布條勒出兩道血痕，眼看着撐不住要倒。程良趕忙接過一邊的車轅，卸下大部分力氣，“怎麼就你一個，江小潑呢。”

“阿兄那邊有消息，小潑去枇杷樓領了，你怎麼還不開始寫你的文章，在街上瞎晃悠什麼呢。”

程良無論到了哪裡，都逃不過被人檢查作業的命運。

“哎呀，這文章做不做都無所謂，反正科考還有大半年功夫呢。”

江小麻對于這種不抽鞭子不走路的倔強懶驢也說不出什麼話了，二人推着車一直往家中走去。

岔路口有個婦人拎着果子與她們擦肩而過，“這位小友消息延後不少，前日順天府發布告示，聖人感恩天降祥瑞，将科舉大考提前了。”

“啊？？？”聖人的決策，她怎麼不知道。“真的假的……”

婦人好心分了個果子給江小麻，“公告欄設在那邊，小友可自行去查看。隻是這文章怕是要趕快寫咯。”離去時還哼笑出聲來，聽起來有一絲絲的幸災樂禍。

江小麻謝過，直接将車轅放下：“程良你快去看，我原地歇息等你。”

程良麻木地走過去看一圈，确認了再回來。

小姑娘見她臉色不對，“怎麼樣？是提前了嗎？”

“就在這個月末。”

“月末？！！”江小麻掰手指頭算日子，“那不就沒幾天了嘛。”

程良在内心瘋狂崩潰，江小麻也知道此次科考對她有多重要，小心翼翼地不敢觸碰她黴頭，“那你還考不考了……”

到了家門口，程良面無表情地将輪子擡過門檻，“考，為何不考，我補考費報名費都全部交過了，不考也不會還給我。”嗚嗚嗚，她的銀子，她好心疼。

江小麻見對方受打擊太大，木呆呆地坐在院内井口處，再往後靠一些就折進去了，也不敢開口打擾她。一邊麻利卸車，一邊将今日沒有賣完的鹵子挖出來，蒸爐加水将早晨備好的發糕放進去加熱，她打算再給程良做一道她最喜歡的醬汁豆腐，以示安慰。

飯菜做好端上桌，恰巧弟弟江小潑也跑腿回來，半大個小子臉上紅一片，也不知是跑的還是羞澀的。

“飯好了，打水洗手，準備吃飯。”身為一家之主兼房東的江小麻開口囑咐。

才到程良肩膀的江小潑利落打水，先拿布巾子給發呆的程良擦手，繼而再給自己擦。

“良姐姐，我有好消息，咱們一起吃飯說。”江小潑将人架起來，扶着坐在飯桌旁邊。

“哇，今天什麼日子啊，竟然還有醬汁豆腐。”江小潑眼睛一亮，剛伸出去的筷子被打回來，姐姐小麻眼神示意，小潑機靈地趕忙将整盤醬汁豆腐推至程良的面前，哄道，“好姐姐，快吃飯，你不吃第一口，我姐她不讓我吃。”

程良低頭看了一眼筷子，胃裡翻騰沒有食欲。江小潑急性子，直接替她夾入碗中，見人還是呆呆愣愣的，替她執起筷子塞入嘴中。

“真不害臊。”從沒被弟弟喂過的姐姐酸酸地，“阿兄跟你說了什麼消息？”

“阿兄說此次科考提前到這個月末了，他還給我們幾人全部買了文曲鎖和狀元符，讓我們貼身攜帶，保佑我們一定考過。”小潑從腰帶内掏出禮物各分兩個，眉眼滿是喜悅，“姐，這可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了，此次科考是有史以來唯一一次女子男子都可以參加的考試，天下任何有識之士，不論性别，不論戶籍，全部都可以報名參加第一輪筆試。我可是……良姐姐她怎麼了這是？”

被戳中傷心處，程良将臉磕在桌面上。

小姑娘提她領子，安慰，“你可别亂來，這張臉是你唯一的優點了。”

程良欲哭無淚。

“良姐姐難道不應該高興嗎？怎麼還流上眼淚了，良姐姐，我們姐弟兩個跟你一起去參加第一輪筆試吧，在考場内相互還有個照應。”

“你去湊什麼熱鬧，你大字不識一個。”

“誰說的，良姐姐教過我如何寫我的名字。而且科考不光是要考作詩做文章吧，萬一還考劈柴呢，我柴劈得可直了。”

姐弟倆一個叽叽喳喳地說，一個搖頭晃腦地否，馬上還要交這月房租的程良悲戚地看着自己幹癟的錢袋。

她不活了。

房東小潑趕她走，“既然沒胃口，好姐姐你去寫文章吧，這套紙卷是阿兄讓我轉交給你的，說是對寫文章有幫助，很多題目他也幫你壓了，隻要你照着題目多多練習，肯定能過。”

程良帶着紙卷飄走。

“真是可惜，阿兄才華橫溢、文采斐然，樣樣都強過程良，無奈人在歡場卻身不由己。”江小潑光明正大嚼程良舌根，姐姐江小麻咬斷豆腐，“我一直努力賺錢，總會有将阿兄贖回來那一天。”

“我們一起為了阿兄努力。”

江小麻感動不已，嘴上卻别扭地催，“快吃吧，等下涼了。”

科考當日，一早江家兩姐弟将程良梳洗打扮得幹淨漂亮，送至考場大門口。檢查一番包袱内的紙墨筆硯沒有疏漏，江小麻不知為何依舊心中不安，心跳得厲害。

三人排着隊往内裡走，考場門口有人陸續被檢查出不合規矩，被順天府的衙役叉走。

陰涼處角落站着個人，程良忍不住探頭自言自語，“此人為何瞧着有些眼熟？”

楊琉金懷中抱着刀，溜達過來接話，“眼熟很正常，她是竹芒學堂一案中，林霧林才女的那位室友，绛藍。”

她今日未着官服，卻通身氣派，令左右前後的人紛紛注目。

江家姐弟躲在一側，也不太好意思直視對方，悄悄湊頭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