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良回想許久，才大概記憶出绛藍的身影，“哦，竟然是她，她難不成是此次科舉的主考官嗎？”

“是也，绛藍是繼朱涵之後，竹芒學堂第二位進入内閣的狀元才女，如今官居三品，任教學坊督查一職。”

程良挑眉，教學坊督查負責天下所有大小官塾學堂，在讀書女子中幾乎是一步登天的職位。這要是選錯了人，那禍害得不是一星半點。

楊琉金知她所憂，萬分肯定地打保票，“放心，绛督查人品端正，才華橫溢，就是為人過于低調了一些，聲名不顯。”

程良哦了一聲。前面開始出現騷亂，有人同官差吵鬧起來。

楊琉金雖然并不當值，卻也不能坐視不理，往那邊趕去的同時還不忘回頭鼓勵，“考試加油，良良。”

程良雞皮疙瘩都被惡心起來了。

好在沒多久，所有考生都正常入内，找到屬于自己編碼的桌椅安靜落座。

上午三門筆試，下午三門筆試，内容各考得不相同。

灰藍色的圍帳将衆人隔開，鑼聲一響，就開始動筆。

順天府通判王停月本來沒想着要來監考，是同讀聞海學堂的室友文頌之熱情相邀，她推脫不過，簡單在家中吃個飯，一身輕衣前來。

踱步停留在程良面前，王停月繞個半圈，啧了一聲，搖頭走開。

獨留程良如草原上的小地鼠般擡起頭，茫然地眨眼。

她什麼意思？

她是不是嫌棄我的字醜？

要不然她啧什麼？

第三輪試卷發完，考場内又有人輕聲崩潰哭泣。

程良自己也緊皺眉頭，渾身散發着好餓好想吃肉的陰暗氣息。

順天府通判王停月再次踱步回來，見到程良埋着頭，盯着試卷發呆，忍不住用指尖點了點卷紙，而後不發一言離去。

程良回神，又看一眼王停月的背影，重新閱卷，發現指甲印子的那道題目竟然是江家阿兄替她壓中的一道，她恰巧臨時抱佛腳地練習過。

程良心虛地咬住筆杆，不确定這個監考什麼意思，提醒她不算作弊吧。

她奮筆疾書地拉開架勢寫着策論，一腔豪情壯志全部輸入在内，突然後方傳來一聲尖銳地驚叫，“啊！！！！救命啊，死人了，死人了，啊啊啊！！！”

随之隻聽到軀體撞擊書桌的聲音，噼裡啪啦，墨盒硯台打翻一地。

不遠處的王停月趕忙朝那邊疾步趕去，走的時候還不忘提醒手邊程良幾人，“老實坐下，繼續考試，天塌不下來。”

“怎麼回事？”

大理寺寺正文頌之從考場另一方向趕來，左看看右看看，另外幾個離得近的監考都已經将此處圍起來。

順天府治中冉青是在場官職最高的，也是最後一個趕來現場的。

“怎麼回事？”

通判王停月開口禀報，“冉大人，有考生不知緣由死于非命。”

冉青不解，但她依舊按照習慣下指令，“先封鎖現場，不允許任何人出入，考試未完，不要打草驚蛇，擾亂其她考生。把人帶到一旁，裹緊一些，别吓到孩子們。”

“是。”

順天府領命四散去忙，冉青看向唯一一位大理寺同僚文頌之，“我在考場外偶然瞥到你家楊大人的身影，還是勞煩頌之幫我請上一請。”

文頌之自然應答，“是，下官這就去。”

程良扭頭等侯半響，見衙差大人們也沒什麼波動，便繼續埋頭投入到她的大作中。

而後，午間休息。所有考生聚集一處，女子半邊，男子半邊，有專人看着，不允許相互交流，各自埋頭啃碗裡的饅頭。

大理寺卿楊琉金氣勢昂揚地帶着寺正萬舉以及三位評事皆來到考場内，文頌之的底氣一下子便高揚兩個調，說話都中氣十足了。

“順天府冉青見過楊大人。”冉青躬身行禮。

楊琉金抱拳，“冉大人，内情我已知曉，此事不應喧嚣，我們進去談。”

衆人進入内裡，楊琉金用餘光遞給文頌之一個眼神，文頌之意會，拐彎去提人。

她二人也算是熟人，先前密火幫一案打過照面，程良低調繞過旁的考生視線，徑自跟着文頌之進入内裡收存屍體的地方。

仵作還在路上，冉青卻已經等待不及，命人開始驗屍。刀鋒切入僵硬的皮肉内，黑色的血液便入泉水般一股一股往外噴湧而出。通判王停月将自家治中大人拉回來幾寸，以免她的官袍上沾染到不詳之物。

“這血怎麼會是這般污濁之色？”

“似墨一般黑?。”程良撇嘴接話。

“你又是何人？”冉青扭頭，在一幹順天府大理寺之中注意到唯一一個不知名的程良。

楊琉金解釋，“她是大理寺仵作，本是客卿，正好缺人手就帶她一起來檢驗看看。”

王停月偷偷向上司耳語幾句，冉青不再說話，示意程良上前幹活。

程良聽話捋袖子，“那俺可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