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血都黑成這樣了,怎麼可能不是毒發身亡?”冉大人不信。
姗姗而來的順天府仵作老焦回禀,“大人,此考生身上确實不是毒,更似一種詭谲病症,具體是何原因導緻血若墨汁,還容下官回去好好查驗古籍一番,但觀其五官布局及死相判斷,此考生應是死于驚懼之兆,心症并發。”
“就是說,此人是被活活吓死的。”
仵作老焦點頭,“是也。”
“是個屁。”案發之時,冉青也在考場内巡視,整個場子安靜地連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從哪裡能吓死個人?
此處并非大理寺主場,以楊琉金為首的幾人都在旁邊歇着,等待進一步結果。
文頌之悄悄提醒,“楊大人,午休結束,考生該入場繼續考試了。”
大理寺卿呼喚,“程良,沒你事了,你暫且回去。”
“好,”唯一一個混入順天府人堆裡的程良放下剪刀,摘下手套,乖巧離去。
因為上午死了人,除了近距離受到驚吓的幾位考生,其她人都比先前更為乖巧地考試,連最基本的‘悄悄作弊’的心思都不再敢有。或許心中都在默念菩薩保佑,考不考得上名次無所謂,能安安全全保住小命就好。
下午的三張卷子程良都答得非常順利,甚至到了最後,她都重新燃起信心,感覺自己這次真得很有可能榜上有名。
鑼聲敲響,所有考生放下筆,小幅度舒展自己僵硬麻木的肢體軀幹。
“不得喧嘩。”收卷的監考提醒,“所有考生出考場後即刻回家,預備明日下一場考試,不準結伴,不準聚會,不準交流考卷上的内容。若是被發現舉報,一律按照作弊處理。聽明白了嗎?”
衆人答是,随即收拾小包裹匆匆離去。
“啊!!”第一個跨出場外門檻的人驚恐大叫。
“又怎麼了?”屋内冉青皺眉,随着所有人看向門外。
程良小跑過來看熱鬧,第一位考生癱坐在門檻上,手指抖抖嗖嗖地指向前方,“牆……牆上的字。”
一命換一命!
黑色的墨汁寫了滿牆,極為可怖。
趕過來的冉青大人臉黑得比牆還恐怖,“裝神弄鬼,給我擦了!”之後朝門檻那幾人嚴肅地命道,“都回家繼續背書去。”
“暫且等一等。”有一人從旁邊下轎,“這牆先不要擦洗,我想拓一些字文。”
冉青剛要發作,楊琉金已然趕至,見到人立刻抱拳打招呼,“绛藍,绛督查,好巧啊,我還想結束之後特意去尋你呢,沒想到督查大人竟然親自來到考場。”說完還背着光給冉青挑眉。冉大人着實意外,沒想到此人竟然就是聖上欽點的教學坊督查,如此年輕,甚至有些刻闆印象上的兩袖清風、窮苦讀書人的意思。
事關學生,考場内外,隻有绛藍绛督查一人說了才算。
冉青隻能忍氣吞聲,派人為绛藍取适量紙絹,任由督查大人将滿牆的墨字穩妥存留下來。
绛藍似乎在轎子内還在努力工作,洗的發白的藍色布衣上留存墨點,臂肘間夾着一本看不清名目的書,“這件事我會奏明于聖上。”
冉青臉色發白,卻無可奈何,此次科考意義非同小可,聖人尤為重視,出了這麼大的岔子,即便被罷官撤職,她也隻能認命。
楊琉金的手背在身後,朝程良方向搖搖擺擺,示意她趕緊離去,不要穿幫。程良扶起先前癱坐在門檻的考生後,自己捂住臉偷偷溜走。
回到熟悉的住所,程良心中依舊砰砰跳的厲害,便在街口要了一個糖餡煎餅,跨坐在闆凳上大口啃。
道姑扛着她的白毛毛拂塵走過路過,一伸手不客氣地扯掉大半個糖餅。
“你還真不客氣哈。”程良氣到微笑。
“程施主莫怪,你印堂發黑,頭頂黑氣彌漫,極為不詳。”對方沖她擠眉弄眼。
“那你能給俺解嗎?”
道姑搖頭,誠懇道,“貧道做不來。”
程良怒目,“那你搶俺餅子吃。”
“糖,甘甜也;餅,熱食也;程施主此時心煩意燥,不适合吞咽這等甘甜熱食,否則今晚會心焦如焚,睡不安穩。”
這是什麼霸道說詞,裝神弄鬼。
程良哼一聲,拉着自己的屁股下面的闆凳坐遠一點。
“仙丹,三十文一顆,可以賒賬。”道姑的花色小瓶遞過來,伸手要以物換物。
程良低頭看看餅,還是決定交換。
道姑囑咐她一定要今晚對着月亮吞,程良似是而非點點頭應下。
進了院門,程良還回頭瞅一眼,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程良,你進來。”江小麻召喚她。“你快看,誰來看你了。”
景讓和王忠手拉手走出來,兩張秀美白淨的小臉水靈靈地,“良姐姐。”
程良第一反應是糟咯,暴露了!
但她觀察江家姐弟的态度不像是謙卑恭謹的,否則早就屋内跪滿一地,而非站着朝她笑眯眯。
江小麻手中攥着一把糖花生,一個勁兒地往嘴裡塞,“這兩個小郎君上午就在咱們這邊繞着圈轉,我還道他們是迷路了呢,沒想到竟然是你的堂表弟。家裡知道你此次科考,特意派他倆來探望你。”
王忠大膽過來牽程良的手,“良姐姐你瘦了,我們給你帶了好多你喜歡的吃食小點心,這陣子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科考很辛苦的。”
景讓見程良的次數并不算多,小鹿般地大眼睛怯生生凝望着她,一旦程良視線掃過,他立刻羞澀低下頭避開。但在王忠的慫恿下,還是成功地将自己繡了兩個月的香囊送過去。
小哥倆年紀相仿,明顯關系要好,王忠也不拈酸吃醋了,甚至還撺掇耳尖發紅的景讓為程良直接挂在胸口扣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