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阿嫂便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似下了好大的決心一般,“好,不如這樣,先給爹娘他們各盛起來一碗……”
“哎呀,阿嫂,你就放心吃嘛”,李卉道,“疙瘩湯做起來很容易的,待會兒實在不夠我就再做嘛……”
而她看了看已經被阿嫂舀起來的兩大碗,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然後不再勸,另舀一碗起來,給小黑的狗槽裡放了半勺,剩下的全都給了小雞。
又過了幾日,大哥果真拿了十斤麥子回來,這是縣衙那邊給的酬勞。
因之前做疙瘩湯用了三斤麥子,阿嫂便堅持要給爹娘三斤,剩下的才拿回了小家。
李卉知道勸說無用,而爹娘又感慨了一番阿嫂的孝心,大哥也一臉“娶了個好媳婦”的驕傲,她這個有着前世記憶的半個穿越人,隻能沉默是金。
因為天氣熱,李卉的小吃攤上也改了下經營策略。
之前賣得很好的肉夾馍和蒸餅,做起來費力不說,賣不完還要壞掉,就很可惜,她便專門隻賣了水。
就是之前她給司農監那邊供貨的杏皮水。
司農監那邊隻供應了十日,又是無償獻方,自然便沒有要求她不能在自己小攤上賣。
因為市集上主要受衆還是普羅大衆,有不少的人為了節約錢,都是自帶幹糧的,但他們總得喝水吧,而且幹糧吃到嘴裡還是要有水更好一些,這時候就有人想着買她的杏皮水喝啦。且有之前的群衆基礎,卉娘小吃攤上的杏皮水,四錢滿滿一大水囊,怎麼看怎麼都劃算。所以一經推出,便成了爆款。
這不免讓她想到了前世她常喝的某雪王。
有時候接連能賣兩三桶,幸好家中除了阿爹,還有個壯勞力大哥,她根據擺了幾次的經驗,按照每個時辰固定的客流量來計算,後來便讓大哥一個時辰送上一桶,閉市時三四桶就剛好賣完,還剩點邊角料便通常就是她自己邊走邊喝了。
司農監那邊上工通常是在下午,荇娘和臨娘知道她的小攤上終于上了杏皮水,還時常央告她從攤子上背些過去,因為雖然李卉也教過她倆如何煮這杏皮茶,可總沒有她親自煮的好喝。當然李卉是不能要她們的錢的,而且荇娘還時不時感歎說“杏皮茶這麼好喝,才賣四錢一水囊,怕是那些藥材都不止這個價吧?”
每每此時,李卉便會擺出自己的“生意經”:“做人做事誠信為本嘛,這是我爹娘時常教我的,少賺一點,厚道一點,心也安一點,不是嗎?”
可實際上她也覺得自己這樣做也很好啊,因為比起前世動辄十幾塊錢一杯的各色奶茶來說,四塊錢一杯的杏皮茶簡直比某雪王還要友好。
她在杏皮水上的一個商業理想,便是要将她的杏皮水打造成大秦的第一個“雪王”。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結果到了七月中時,就突然天降大旱,真是讓她唏噓不已。
好不容易生活光景好了一些,家中又馬上要添丁進口,可卻突然來了天災。爹娘着急上火,大哥大嫂更是滿面愁容——現下不要說吃好了,得先有活命的水啊!
她的爆款杏皮茶便在大旱中夭折——縱使一再降價,大家也不會有那個閑心來消費的。
“很可能大旱之後還會有接踵而至的其他災禍……”阿爹這個“靠天吃飯”的農民,看着收割後幹裂的土地,仰天長歎。
他原本計劃着,麥子收了,就租牛來犁地,把土地翻一翻,再漚漚肥,就給地裡再種上些别的,如今看來,隻能等天普降甘霖才行。
前世李卉本就是研究秦漢斷代史的,知道秦始皇上位後,因水工鄭國是韓國間人而下逐客令,曆史上曾有過近兩個月的大旱,後來也會下雨緩解。
可就算她再笃定,可心情還是會受到影響。
“或許這就是局外人和局内人的區别吧。”李卉再次感受到了秉筆直書的史家們在史冊上所寫的每一個字背後的厚重力量。
當然,她不能跟家人說眼前的困難隻是暫時的,咬咬牙就挺過去了,那就是洩露天機。
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竭盡所能地變得更乖一些,出門更早一些,錢掙得更多一些,這樣也能讓家人更放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