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依山傍水。
遲郁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放大看其中的格局。
自古大宅風水布局都是很有講究的,元家作為當今世界上數一數二,其家族成員和脈絡卻十分神秘低調,元宅也選在這樣一樣遠離人群和城市的地方,屬實奇怪。
剛剛把照片發送給聯絡員,手機就收到了新的消息。
[聯絡員徐舟客:收到。]
[聯絡員徐舟客:元氏一支曆史悠久,在幾個大變革時期短暫隐匿過,其他時候幾乎橫跨政商文娛各界,但是族人的具體信息卻鮮少有流出。據線人消息,元氏應該跟鳴蛇實驗室有很深的聯系。]
[遲郁:怎麼不繼續用上個線人?]
[聯絡員徐舟客: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咬死了,屍體扔在協會門口,算是一種警告。]
遲郁沉默下來。
[聯絡員徐舟客:元起是很重要的突破口,所以協會這次派了你去。多留意元宅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尤其是隐蔽空間。咬死線人那個……不像是已知的大型猛獸。]
通訊切斷,内部所有聊天記錄自行銷毀。
時間還早,遲郁收起手機望向主樓。
别墅主樓地上一共四層,歐式風格通體米白色,從外看不出什麼特别的。
面試的時候已經把二樓掃了一圈,暫無異常。
一樓光大廳就占據了一半,要說最奇怪的,就是元起的“華清池”了。
蓦地想起漂亮矯情的小瞎子炸毛撓人的模樣,遲郁撚了撚指尖,回味起他纖盈勁瘦的腰肢的手感。
後背和手臂上的紅痕泛着細密痛癢。
遲郁啧一聲。得想個辦法把他的爪子剪掉。
收回視線,望向主樓和池塘連通的亭台連廊。
大片的竹林過渡之後,蜿蜒進了青灰色的山體。
連廊的盡頭有一處若隐若現的山洞般的缺口,被暮春的植物遮掩住了。
遲郁挑了挑眉,元宅四處的監控設施遍布,他第一天來,大白天不好直接過去。
别墅另一側是二層的副樓,别墅巡守的人就住在那邊。
打定主意,遲郁向副樓走去。
值班的是個娃娃臉的年輕男人,叫元寶,一雙清澈的大眼睛,說他是未成年也無異。
遲郁一包口香糖就和對方打成了一片。
“遲哥,你以前是做什麼工作的啊?”
遲郁漫不經心倚着吧台,狀似無意地把整個一樓掃遍。
“獵人。”
“啊……”元寶既崇拜又害怕,縮了縮脖子,“那你都獵殺過什麼動物?”
“野牛,虎,野兔……”
遲郁說着說着,視線落在對面的牆上,精緻立體浮雕之上,按照順序,雕刻了十二生肖,用碧綠的玉石貼出了形狀,隻有龍的位置是空的,僅有輪廓。
遲郁皺起了眉:“怎麼沒有龍。”
元寶嚼着口香糖的歡樂面龐一滞,問:“你當獵人這麼久,殺過龍嗎?”
遲郁搖頭。
“對吧,從沒有人見過龍。”
元寶的視線望向龍的浮雕,眼底浮現出某種遲郁看不懂的神色。
“龍根本就不存在,也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說完,他回過頭來,笑得沒心沒肺。
“遲哥,莊管家給你分住處了嗎?是在主樓還是和我們一邊。”
遲郁擡手指了指隔壁。
元寶一臉失望:“噢。那你有空常來找我玩。”
遲郁問:“這邊有什麼地方是不讓人去的嗎?”
元寶托腮想了一下。
“也沒有吧……哦對了,主樓下邊有個地下室。那個不能去。”
他環顧見四下無人,小心湊近壓低聲音道:“我小時候好奇去過,差點被我爸打死。”
從副樓出來,遲郁用目光丈量了主樓房間的距離和尺寸,然後順着元寶所指,穿過左邊的所有房子,來到了盡頭一扇雙開實木門前。
他擡手推開了門。
房間四面牆都是通天地的書架,架上分門别類塞滿了古今中外的書籍,規模之大,堪比中型圖書館。
分隔區域的博古架上擺放着古董金玉器。
遲郁橫掃一遍,停留在一個青銅盤龍香爐前。
香爐的蓋子上盤踞着一條栩栩如生的龍,龍頭相比其他地方更加光亮。
遲郁右手覆蓋上去,果然,香爐底部是粘死的。
他手下用力,順時針擰了一半。
齒輪摩擦的細微聲音過後,身後的書架突然發出隆隆聲。
遲郁回頭,身後的書架猶如推拉門般讓開了一條通道。
一道環形樓梯蜿蜒向下,徑直通向深處。
深處昏暗無光,看不出有什麼。
走廊隐隐傳來腳步聲。
遲郁退了回去,迅速将香爐恢複原樣。
在門被推開之前,書架嚴絲合縫地合上。
來人是莊管家。
他看到裡面的遲郁,眉頭蹙起:“你怎麼在這邊?”
遲郁一派坦然:“瞎逛,迷了路,就找來了這裡。”
莊克環視了一圈,不疑有他:“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今天少爺好像有點着涼,你睡前盯着點,有發熱症狀第一時間通知我。”
遲郁點頭,在他的注視中走了出去。
卧室裡。
元起仰躺在床上。
房間裡沒有開燈,于他而言,開不開沒有分别。
他深吸一口氣,想象着自己遨遊在大海中的模樣。
少年白皙勁瘦的小腹上現出白色的鱗片,吸飽了水,泛着銀藍色的金屬光澤。
浴巾之下,白皙修長的腿合攏延長,轉瞬幻化出一條巨大的白色龍尾。
上面的龍鱗脫落了大半,露出翻白的皮肉。軟趴趴地垂在床尾,一直到書桌。
幹涸的鱗片泡過溫泉,縫隙間的瘙癢疼痛稍稍得到緩解。
但不管元起怎麼用力,那條尾巴像是已經死掉的帶魚,動都不會動一下了。
漂亮的蝴蝶般的尾扇上,一個盆大的傷口,結了難看的痂。
少年擡手遮住臉,發出小小的嗚咽。
三個月前,元起在南海救了一名落水的男童,送他回家後突然被一夥神秘人堵了。
他跳入水中,對方的船仍舊緊追不舍。
為了逃脫,元起隻好下潛十米,幻化成龍形遊走。
誰知,有人埋伏在水中精準狙擊了他。
一般的武器是很難穿透龍鱗,更何況,元起是現存的唯一一條純種龍,有着最為堅硬的龍鱗。
可那武器上好似塗了某種針對龍的生物毒性,輕而易舉的穿透了他的尾翼。
元起回頭聚水反擊,不想濺射出的毒液順着水流湧進眼睛裡。
量不大,但是他的眼睛卻看不見了。
毒素順着傷口蔓延全身,元起徹底失去知覺向下墜去。
是元家的人找到了他。
前兩個月他一直以龍形的姿态昏迷,近一個月才能變回人形,腿和眼睛卻沒能恢複。
門蓦地被推開,元起驚得坐起,慌亂地蹭了蹭眼角的濕意,倏地收起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