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郁站在門口,月光下,他隻瞥到床尾的被子像被風掀動了一下,歸于平靜。
奇怪的是,房間裡并沒有開窗。遲郁擰眉,合上門大步流星走了過來。
床上的少年正緊閉着雙目,睫毛在月光下微微震顫着。
遲郁俯身去拉高他的被子。
那雙漂亮的眼睛倏地睜開。
元起緊張地攥着被角,清冷的聲音帶着防備和芥蒂。
“我今天不想聽睡前故事。”
遲郁手一頓,笑了:“哦,我的少爺還得聽睡前故事。”
元起倏地紅了臉,低垂着眉眼咬着下唇不再說話。
遲郁松了手,大喇喇坐在床邊。
“說吧,想聽什麼?”
元起抓着被角,漂亮的臉上一副放棄抵抗的模樣。
“你想講就講吧。”
遲郁望着那雙含着水汽的眼睛,隻當他是泡久了腦子進水已讀亂回,稍一醞釀,就開了口。
“從前有個獵人,”
卧室的窗戶正對着月光,照出掩映在黑暗中的遠山。
遲郁視線也随之變得幽深。
“他是整個部落獵人群裡的佼佼者,凡是出手,必不走空。弓箭,獵槍,甚至是彈弓,釣竿,他都樣樣精通。”
“有一天圍獵一頭棕熊的時候,獵人在山洞中撿到一個嬰兒,不顧族群的反對,把那孩子帶回家撫養長大,教給他狩獵技巧。”
床上的人抓着被角安靜聽着,伴随着微風聲,是他放得更輕的呼吸聲。
“那孩子漸漸長大,也成了有名的獵人,從野兔到熊、虎、鳄魚,都單獨獵殺過。兩人相依為命,日子就這麼過着。”
“一天,部落裡忽然闖進來一夥人,他們說湖裡有個‘大貨’,以小獵人為要挾,帶走了老獵人。整整兩年過去,小獵人長大成人也再沒等到他,部落的人都說他死了。”
許久沒等到下文,元起忍不住問。
“那後來呢?”
“後來?”遲郁嗓音裡帶上低沉笑意,“小獵人不甘心,走出了森林,踏上了尋找老獵人的路。”
“然後呢?”
“還然後,”他蓦地掀起薄被蓋住了元起的臉,“沒有然後了。元少爺,聽過《一千零一夜》沒?我得靠着這個故事拖到你痊愈保住我的飯碗,怎麼可能一次性講完?”
“而且,說了不聽睡前故事的是你,現在要聽的也是你,有沒有人說過,你挺難伺候?”
《一千零一夜》元起沒聽過。
他的故事,元起也是第一次聽。
元起緩緩掀下薄被,臉漲了個通紅。
他低垂着眉眼,小聲道:“你的故事,跟别人的不一樣。”
“故事跟故事當然不一樣。”遲郁探了探他的額頭,确認沒有發燒,起身,望着床上明顯乖順的人。
“好好睡覺吧少爺,明天見。”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遲郁就靠着生物鐘起床了。
他借着鍛煉的機會上後山跑了一圈,順手丢了幾個微型紅外掃描儀,尤其是那個山洞。
确認徐舟客那邊能接受到數據後,遲郁返回了别墅。
一路上碰到不少保安園丁後廚人員,遲郁自認見多識廣,但還是這麼集中的一次性見到這麼多長相奇怪的人。
上崗第二天,确診了雇主有戀醜癖。
元起正坐在開放式餐廳吃早餐。
遲郁回房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餐桌前漂亮除塵的少年。
嗯,不理解,尊重。
再出來時,元起已經吃完了,正在露台閉着眼睛曬太陽。
遲郁靠近,罕見的,少爺居然和他打了個招呼。
但也僅限于打招呼。
元起想起昨晚遲郁未講完的故事,那股抓心撓肺的感覺再度湧上心頭。
不得不說,他對這個新任保镖有了一絲好感。
九點,醫生上門給元起做複查。
他拿着眼底鏡仔細照過元起的眼睛,無聲歎息。
檢查腿的時候,醫生指揮遲郁托住元起的上半身,讓他試着用自己的力量最大程度地移動自己的雙腿。
遲郁以為元起還要抵觸一陣,沒想到他出奇配合。
元起抓着他的手臂,抿着唇,發力地挪動自己的腿腳,左右腿各邁出一步,不足30厘米,卻已經用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