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溫抱着二牛到家的時候,綠蘿和畢寺的屋裡還亮着燈。
她把睡着的二牛放在床上哄他睡着,然後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片刻後房門打開,綠蘿穿着一層單薄的紗裙,面色潮紅。
“怎麼了離溫姑娘?”
離溫:“你們今天去哪兒了?”
“去幫忙修了船。那艘船時間有點長了,零件老化跑得慢,畢寺幫忙修了修。”
離溫點點頭,又問:“你們找好新的住處了嗎?”
綠蘿:“找到了,一個老太太,她兒子兒媳幾年前失蹤了,現在家裡隻有她一個人,讓我們可以多住幾天。”
“我們明天會跟着一起出海幫幫忙。對了,今天……是不是出事兒了?”
離溫直視着綠蘿的眼睛,似乎是想從裡面看出點什麼。
“嗯。”
綠蘿毫不介意離溫這幾乎算得上挑釁的眼神,她拍了拍離溫的肩膀以示安慰。
“人世無常,你也别太傷心。你明天還走嗎?”
離溫:“暫時不走了,你們想的話也可以繼續住在在這裡。奶奶身體不好,自己布置打掃衛生會很累。”
綠蘿點點頭:“那太好了。”
離溫露出疑惑的眼神:“什麼?”
綠蘿解釋道:“啊我是說,那好。老人家看着我倆應該會想起她兒子兒媳吧,總感覺要掉眼淚。”
兩人聊了幾句離溫便回去了。
綠蘿關上門,塌腰倚在門框上,對着床上不着寸縷的男人挑了下眉毛:“成了。”
第二天一早,離溫還在睡夢中時,二牛就醒了,他輕手輕腳下了床。
他默默地洗臉洗手,把屋裡的髒腳印用抹布擦幹淨,又抱起趕得上他半個身子的魚去了廚房。
離溫醒來後發現床頭的小家夥不見了,頓時慌了。
她急忙喊了一聲:“二牛?二牛!”
沒人應。
離溫趕緊提上鞋,結果一打開門,就看見桌子上擺好了飯菜,二牛端着碗筷進來。
二牛放下碗筷,怯生生地說:“阿姊我會做飯,我還會下棋,我……我……”二牛結巴了幾聲後突然哭了出來,“不要趕我走嗚嗚,阿姊我想跟你一起,我好好吃飯,長得和虎子一樣高,會有力氣幹活的,我們有小花聰明,但是我會學,我什麼都願意學,不要趕我走,求求你了。”
離溫眼眶也發酸,她蹲下來,一把抱住二牛:“沒事的二牛,以後我會和你在一起,我永遠不會趕你走的。”
二牛在哭,離溫把他包裹在自己懷裡,企圖通過這個擁抱傳遞一點溫度,讓他感受到自己不是一個人外。
這頓飯兩人都吃的很少。離溫問二牛想不想送她娘最後一程,二牛隻是哭着搖頭。
所以離溫把二牛送到了張叔家。
張叔出海了,離溫囑咐了一句讓二牛和小花不要亂跑後,就去幫忙給明姨布置後事。
明姨的喪事簡辦,村裡人能來的都來了。
一天前還是雖破但溫馨的小房子,今天就變成了一個毫無人氣的白色靈堂。
離溫和幾人一起,幫忙收拾明姨的東西。
離溫在一個木盒裡找到了幾件明姨提前給二牛做的過冬的衣服。
她把衣服單獨裝了起來,連帶着其他二牛的東西,一起打包準備帶回去。
本來就不大的屋子,收拾了一番也沒多少物件。
小漁村沒有埋人的地方,傳統是火葬。
幾人擡着棺材,幾人拿着明姨的東西,去海邊那裡的火葬台。
幾丈高的火苗,連人帶物,變成幾捧灰。
一陣大風,離溫被沙子迷了眼。
她低頭揉了揉,想睜開眼時一陣更大的風又吹過來。
風越來越大,幾乎要把她刮起來。
離溫感覺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弓腰轉頭,看不清是誰,但是聽聲音應該是哪個叔。
他說:“風大,你先回去。我……”
離溫沒聽清後半句,她喊了一聲:“好!我去看看二牛!”
離溫離開人群,朝漁村走去。
風實在是太猛,她走路都很費勁,隻好先找了個石頭避風。
卻在不遠處看見綠蘿和畢寺也在石頭後面。
三人對上視線,綠蘿和畢寺就往這邊移動。
離溫問:“你倆今天不是跟着去出海了?”
綠蘿甩了甩頭發:“本來是的,但是今天路過老太太門前,她腿不方便打不了水,我倆就幫個忙,順便做個飯。就沒趕上船。”
離溫:“那你倆來這幹嘛?”
綠蘿:“今天出海的人還沒回來,村裡有人着急了,我倆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離溫一愣:“還沒回來?”
“對啊。沒想到今天海邊風這麼大,那船能行得穩當嗎?”
離溫知道那後半句是什麼了。
“風大,你先回去。我們去看看船。”
此時也顧不得風不風的,離溫扭頭就原路返回。
綠蘿朝畢寺使了個眼色。
“準備好了嗎?”
畢寺點點頭:“準備好了。”
兩人一前一後跟在離溫後面。
今天的風刮得邪門,來這裡十多年了,沒見起過這麼大的風。
沙礫石子打在臉上生疼,但一想到一漁船的人還在海上,離溫便沒有痛覺一般,隻聽道耳邊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她越來越不安。
海上的風隻會更大。
離溫艱難地在海灘上前行,不知道過了多久,風終于小了一些,能睜開眼了。
看見岸邊圍着一群人,離溫松了口氣跑了過去。
“欸快看!是不是素芝她們回來了?”有人指着海上的一個輪廓。
離溫眯起眼睛,終于在海平面盡頭看見了船。
王姨朝着岸邊揮手,她的頭發完全打濕,一縷一縷貼在臉上,看起來有些狼狽,但好在平安。
“王姨!”
“太好了,沒事。”
“回來喽!都回來喽!”
離溫蹦跳着招手回應,像二牛那群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