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倒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離溫。她到死都不明白,為什麼離溫會知道穿書者的事情。
“檢測到數據變動,現進行更新。”
“數據更新中……”
“數據更新完畢。”
“第一天,穿書者總數1733人,死亡人數1人,剩餘人數1732人。”
那個死闆的、沒有感情的女聲又在離溫耳邊響了起來。
離溫渾身脫力倒在地上。
木頭燃燒的聲音噼裡啪啦,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漁村的那場大火。
離溫不知道是哪座房子先起了火。
等她聽見呼救聲的時候,半個村子已經着了。
她正在張叔家收拾小花的東西,聽到求救聲後跑出來,家的方向已經是一片火海。
火勢蔓延的速度快得不正常,村民根本來不及救火,隻能逃。
二牛和小花還在家。離溫逆着人流,不顧一切往回跑。
平時很快就能走完的石闆路,今天卻感覺怎麼也走不完。
越靠近家,火勢越大。
漁村建房除了用一些石塊壘出來院牆外,用的都是幹木頭和茅草。
一路上,不少房子已經燒得隻剩一副架子。
濃煙彌漫,離溫被熏得眼睛刺痛,生理性幹嘔,一股一股熱浪往身上撲。
她心慌腿軟,路上摔倒好幾次,臉上被鋒利小石子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二牛,小花,千萬不要有事啊!
離溫在奔跑,但是心裡不斷地祈求神明保佑。
就像昨天跪在沙灘上的村民,祈求落海的家人平安歸來。
但是世界上是沒有神的,如果有,如今的離溫也隻會指着它的鼻子破口大罵。
二牛背着小花,崩潰無助地哭,倒塌的木門把倆人困在火海。而離溫倒在幾米之外的路上動彈不得。
目目相望,隻剩絕望。
斷裂的橫梁砸下來,也砸斷了離溫最後一絲理智。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離溫匍匐在地上,肩胛骨橫生痛意,體内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鑽她的骨頭和皮肉。
她的肩膀處慢慢隆起兩個包,衣服被撕裂前先暈出來的是血。
離溫哭喊着,因為鑽骨的痛,更因為枉死的村民。
“數據正在載入……”
陌生的聲音響起,離溫努力擡起眼皮看向四周,可分明沒有活人。
“數據載入成功。”
離溫不可置信地意識到這個聲音是在自己腦子裡面。
幻覺嗎……
“第一天,穿書者總數1733人,死亡人,剩餘1733人。”
聲音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雲裡霧裡的幾句話讓離溫更加确信這是幻覺。
離溫感覺到後背的東西還在生長變大,她嘗試挪動手指,發現已經能動了。
火勢不見小,離溫掙紮着爬起來跪坐在被火烤得溫熱的青石闆上。
一個東西随着她的動作從胸口掉出來。
是明姨繡的荷包,裡面還有平安符。
是因為這個平安符麼,是因為它自己才活下來嗎?
明姨死了,王姨沒了,張叔、二牛、小花……
阿姊,你在哪?我該怎麼辦啊?
迷茫之際,後背突然傳來一股涼風,冰冰的,很舒服,減輕了肩胛骨的疼痛,離溫意識也清醒了些。
她下意識往後靠,卻後頸一疼暈了過去。
昏迷前她聽到了一聲極輕的歎息。
“唉。”
分明是男聲。
離溫做了一場夢。
她夢到阿姊被人一劍捅穿了身體,扔下祭壇,夢到自己被一個女孩救下,她讓離溫和她一起生活。她夢到這女孩帶她尋找阿姊,一路上結識了很多朋友,她漸漸忘記自己有些悲慘的過往,過上了新的生活,她還喜歡上了一個男子。
但是後來,她身邊的朋友一個個被虐殺,死在她眼前,她的愛人為救他中了毒,全身腐爛身亡。
又隻剩下她和那個女孩。她們去了很遠的地方生活,女孩花了很長的時間陪着離溫。
終于在離溫徹底放下過往時,女孩笑着說自己的任務終于完成了。
離溫疑惑地問:“什麼任務?”
女孩天真地回答:“救贖你的任務啊。”
女孩像講故事一樣娓娓道來,講述了一個離溫自己火裡逃生,親朋好友死盡後黑化成反派,又被人斬殺的故事。
離溫:“可是他們還是都死了,這算什麼救贖?”
女孩:“我隻需要你的情緒阈值。”
她無所謂地聳肩道:“系統認定是救贖,那就是。”
離溫明白了。
離溫崩潰了。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直到從沙灘醒來,離溫還在幻想那隻是個單純的噩夢。
但是不幸的是,女孩說着和夢裡一模一樣的話,這意味着夢裡的一切都将會在未來變成現實。
所以離溫毫不猶豫動手殺了她。
然後離溫又聽到了那個不知道那裡冒出來的女聲。
不是幻覺。
幾乎是自虐般,離溫躺在沙灘上把夢裡的事情從頭到尾想了很多遍,她不想放過一個細節。
但可惜除了阿姊外,夢裡所有人的臉都看不清。
不過她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情緒。
快樂、痛苦、絕望。
等到太陽從海平面升起,離溫再次睜開眼時,在她臉上已經看不到半分情緒。
離溫坐起來,摸了一下自己的後背。衣服被撕裂,但是皮膚光潔如初。
她嗤笑一聲。十幾年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普通人,結果卻分化成了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