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是出面制止不盈谷的覆滅,不僅是和長善門杠上了,這淮王殿下,還有不知道他們背後隐藏着的那某些人……自己一旦站出來,且不說樞機庫會被如何連累,就自家便宜兄長,首當其沖的會被拖下水……
“兄長……”對于淮王殿下所說的國師不國師的,自家便宜兄長這輩子除了為自己時時刻刻都在心驚肉跳,為了别的事,無一例外是淡泊甯靜的,商隽遲知道他并不可能為了人家一句輕飄飄的話就怎麼地了,“若是沒什麼要緊事,叙舊叙完了,是不是就該走了。”若非自己開了口,誰敢把他拉去蹚渾水!
“你急什麼,且不說你這兄長與本王久别重逢,是有許多話可以聊的,再說,你們來者是客,住在不盈谷哪裡也不如住本王這裡……”說着,淮王殿下拍了拍手,然後就齊刷刷的冒出來四個黑衣的護衛。
“留命還是留人?”之前也不是沒有發現這些人,隻是覺得人家又沒跳出來搗亂,自己去為難他做什麼,這下倒好,該來的還是來了,“兄長,你看淮王殿下是不是讓我們自己選啊?”
“有什麼可選的?”這幾個人乃是魏嘉暮的貼身侍從,若是輕易殺了,便是要從此反目了吧……譚夙雖然這樣在想,但他的昔歸刀,還是沒帶猶豫的就出現了。
好在淮王殿下善于周旋,并非是個喜歡硬碰硬的,一看昔歸刀意有所指,立馬開始打圓場:“這下就誤會大了……”
譚夙從來是不和人家一般見識的,往常遇到這種情形,他都是一聲不吭就隐退了身形,偏偏這一次,他身邊跟來個小公子,他是生怕這個小的受了委屈啊,竟然這麼灑脫的就亮了兵刃。淮王殿下心疼自家手下人,一個眼色過去,那四人又打哪裡來躲回哪裡去了。
“就是給你們看看,這裡住着不缺伺候的人,看你們誤會的!”淮王殿下說着就嗔怪的看了譚夙一眼,“閣下這脾氣,是越發的大了,自打被這商公子認作了兄長,他是沒少縱容你吧?”
那四人既然退下,自家便宜兄長也就收了刀,看來,這淮王殿下是當真和他有些交情的,若換了是某人的手下,這四人哪裡還有命活。
“好了,走了。”譚夙笑了笑,拉了商隽遲的手就要走。
這時候,才見那不盈谷的表小姐姗姗而來,商隽遲一面被譚夙拉着走得行色匆匆,一面自顧自的回頭朝她張望,這位表小姐看上去弱質纖纖,身着一席白衣纖細瘦削,仿若空谷幽蘭一般,是位清冷佳人……若論姿色,她這容貌雖然稱得上淑慧娟秀,卻哪裡能與豔壓群芳的蔣盛萱相媲美,然而,她眉眼間自帶一種嬌弱感,惹人憐愛,這等楚楚可憐的情緻,也是難以從一向好強的蔣大小姐身上看到的……那麼,目前身份尚為不盈谷表小姐的你,是因為知道自己不可能争得過蔣大小姐就主動放棄了,然後,你為了保全不盈谷,才不得不委身于這位淮王殿下?
将自家孩子從無穹苑中帶出來,商隽遲臉上的疑惑之色依然未褪,譚夙見他這樣,料定他是受了那些“閑雜人等”的影響,就勸慰他道:“若非雙方已經押上的足夠多,人家如何來确信對方不會背叛?這世上的事,有得必有失,人家自願做出的交換,我們不是得到的那一方,也并非失去的那一方,所以人家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輪不到我們來說長道短,你說是不是?”自家孩子心思單純,沒遇到過什麼爾虞我詐的事,會為了這些事心煩,也是可以理解的。
顯然,譚夙所理解的,并非是商隽遲憂心之所在:“是否我會背叛你,兄長,你是不是從沒為了這種事擔心過?”
都是騙你的,都是為了利用你……之所以這麼的黏着你不放,隻是因為要将你為我所用……這樣的事,譚夙曾經想過,但未曾真正擔心過。
倘若真是那樣,紅兒,你想如何來用我……
心裡雖然這樣想來着,但譚夙還是委婉的笑問:“你怎麼突然有此一問的?”是因為不盈谷的事,你有興趣要過問了嗎?
商隽遲看得出他這笑容有些勉強,偏偏不知死活的又問:“如果有一天,我為了你好,做出什麼讓你傷心的事來,兄長,你是可以原諒我的,對吧?”
“那我還能怎麼辦?”這孩子越說越過分了,他是知道自己被他拿住了動彈不得,就這般不講道理了?譚夙的目光逐漸幽怨,“我都說過要死給你看了,你還是要那樣做,如果你覺得真的有那樣做的必要……”
就在被拉出那院子時,商隽遲已經悄悄用喚靈令釋放出浮光劍外出探尋一番,飛快繞行了不盈谷一周,娘親的斷離劍并未與浮光劍産生任何共鳴,有此可判斷,自己的爹娘并未在這不盈谷中。藥王莊與不盈谷的聯姻,此等由自家爹娘一手促成的大事,他們不可能置身事外,此刻他們不在不盈谷内,這便說明,此事有變!
有了這樣的認知後,商隽遲方才對譚夙問出了那句“原諒我的”話……譚夙的回答自是讓他吃驚的,自家便宜兄長居然能這麼忍讓自己了?當然,更令他吃驚的,是自己擅用喚靈令,兄長居然沒有發現!這事就太過吓人了……到底發生了什麼,讓自家便宜兄長來到此地後就實力受限了,是吧?若非被此地所局限,莫非自家便宜兄長遭遇了何等變故,減弱了他的實力?
雖然一時想不到究竟事出何因,但這個因,必然就是自己了。
果然啊,隻要自己還活着,自家便宜兄長是沒法子享有他應有的自在的……再過段時日,到了自己生辰之日,就又得勞煩自家便宜兄長勞神費力了,每五年一次的重大考驗啊,那道非得加固不可的壁障……
一旦自己沖破那道壁障,便會瞬間擁有自家便宜兄長長久以來注入進自己身體内的力量了吧,若是那樣,自己也就是真的時日不多了,可以目前來說,能讓自己瘋到那個地步,到底是為了什麼?
是啊,他待自己如此寬厚,自己犯得着為了旁人讓他傷心嗎?
這不盈谷之事,聽之任之也就罷了,想着要憑一己之力扭轉局面,自己到底是為什麼要冒出這樣可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