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好笑的是,自己現在這站穩都勉強的樣子,想這些做什麼,是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商隽遲腦子裡陸陸續續蹦出一些念頭,讓他不禁笑了起來:“少魔君,你和息掌門這般好心好意的帶谷主去與妻兒團聚,然後呢?然後你們就一個抱走不盈谷的秘寶,一個搶占不盈谷的勢力,可我呢?我身為名門正派的弟子,如何就能與你們同流合污?”
應楚聽他這話裡的感歎頗為深刻,又見他雖然隐去了歸元令的威勢,卻并未放棄用歸元令一招克敵的威懾,隻需他心念一動,便是在他命絕之前,這歸元令随時都能降下……而一旦歸元令降下,若他這凡人之軀無法承受,立時氣絕而亡,便有更讓人頭疼的紅未神女回歸本位,屆時……
原本自家就與紅未交惡了上萬年,其實是不怕與其再産生何種誤會的,然而冤家宜解不宜結,更何況自己對紅未一直是有着想要感化想要收服的強烈意願的,于是,在合計了種種情由後,應楚對他道:“那麼商公子到底想要什麼?你大大方方的說出口,我們有商有量的,看能不能成全你呀?”
這等的便宜事,商隽遲可不敢撿:“若是我們能商商量量的把這事給辦成了,今日事閉,明日隻怕我就會遭受千夫所指吧,一旦背上和邪道妖人同流合污的罵名,往後正道各派如何容得下我……”是啊,如今送嫁一行的各位正在無患藥廬裡“背水一戰”,而自己卻要在這裡和一幹邪魔外道有商有量,這事一旦傳揚出去,自己往後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更何況,因自己這迫不得已的“一時痛快”,要累及爹娘與師門,太不應該啊……
知道他是顧慮什麼,應楚勸他:“那是人家誤會你,你要知道,你是為了救苦救難才‘纡尊降貴’的同我們‘合作’的,你是出于一片好心,盡管人家可能要誤會你,可你畢竟做的是好事……”
“為什麼做了好事,就是那樣的下場?”雖然心中有所沖動,但商隽遲的腦子是清醒的,“可以想見,往後人家都會說,是天劍門、長歌山和藥王莊義薄雲天,就我這雲霄仙人教出來的弟子品行不端,還連帶着讓我樞機庫背負罵名……”
“你倒是想了許多!”可你之前那些莽夫一般的作為,不像是個深思熟慮的人啊。
“我是想救人,畢竟我有恻隐之心又悲天憫人不是嗎?”這是自家便宜兄長希望自己能做到的,自己能盡力做到的,都在做了,“可一想到我因為自己的堅持就害得許多人受累,我就覺得,到底自己的意願沒那麼要緊……”能盡力的已經盡力的,其餘的,到底是不可能太任性了。
“看吧,當你不在身邊時,紅未遠比你想象中的謹慎……若非有了你的縱容,紅未是絕不會做出太過越矩之事的……”眼見商隽遲和應楚等人周旋至今,奉則又對譚夙打趣。
聽得出奉則的打趣中飽含了羨慕之意,譚夙卻高興不起來:“事事都想要符合我的心意,就因為紅兒這樣,所以我才……”
“你少在我面前哀哀怨怨的,看了讨厭!”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要是自家阿萬也能如紅未這般,自己還不知高興成什麼樣!“如果做不到符合你的心意,他還有資格留在你的身邊嗎?隻要他還活着,對你而言就是一種損耗,難不成他還敢和你唱反調,就不怕你一氣之下絕了他的生息?”
“是啊,紅兒從來都是這樣個想法……怎麼改都改不過來……”
聽他話到此刻,奉則難免回想到那個時候,哪家神君教訓自家法器時,不以紅未為榜樣的來上一句:“你看看人家!”可後來,曆經滄海桑田,尚為法器的紅未初心不改,依舊本着甘為飼主粉身碎骨的信念從不怯敵避戰,可偏偏作為飼主的“萬物起源”某人……某人竟耐不住寂寞,要對自家養着的法器下手了……可惜的是,他的确下手了,然而卻沒有得手!但這事的動靜搞得挺大,大家又不敢為難“萬物起源”,便想當然的将黑鍋背到了他家法器的身上,從此之後,紅未便從忠心護主的典範“晉升”為狐媚惑主的典範,衆家神君在教訓自家法器時,也都會面色嚴峻的來上一句:不許學人家!”
鑒于思緒飄忽得太遠,奉則的臉上逐漸顯露出了戲谑神态,譚夙嫌他這表情太欠揍,忍無可忍的對他踢了一腳:“隻要你安分一些,這次便是……”
奉則嗔怪的看了譚夙一眼,抖抖腿以示自己并無大礙,該折騰的還能折騰:“我們賭什麼?上一次也是,這一次也罷,隻要那還是紅未……就永遠的改正不了……”
“你的法器,萬法全錄……”對方越發有恃無恐的,譚夙截斷他的話,”若想尋回這件你遺失已久的法器,身為‘全知全能’的你最是知道,你僅有的是兩種辦法,要麼,将你逼至絕境,在你一息斷絕之前,萬法全錄作為你的法器,會身不由己的會出現在你跟前,替你抵禦最緻命的傷害;要麼,就是萬法全錄自己想通了回到你身邊。除此以外,再無他法。”奉則聽他說到這裡時,已經從初時的嬉笑變為了似笑非笑在挑眉,“而作為三尊當中僅剩下的那個,維系六界安甯你是責無旁貸的,即便是跋扈如天道,也不會動你分毫,縱使你鬧出再離譜的事,你都得是穩穩當當存在的。”彼此的痛處在哪裡,彼此是最知道不過的。
奉則冷了臉,片刻過後又嘟嘟嘴道:“是啊,若你不回來,我想死都難哦……”
譚夙見他還在強撐面子,淡淡道:“既然你有心要賭一場,那好,我們就賭這個吧,若非紅兒可以做到,否則,萬法全錄永遠不可能有歸來之日……”
不等對方将賭約說完,奉則立即喊住他:“你是不是輸不起!”
“輸不起的是你。”自己這樣“一敗塗地”了上萬年的,隻需一次機會就能扭轉局面,而這僅有的一次機會卻被人惡意調侃,若不反擊未免對不起自己。
“你……”奉則被他這話氣到,一時口不擇言起來,“你沒有更多機會了,這一次,若是紅未歸來時仍舊不能将你勸回,六界失去‘萬物起源’已久,終究無法繼續等你……”
但奉則所強調的話,并沒有對譚夙産生太多打擊,他隻是笑了笑:“誰說不是呢?”随即就看了奉則一眼,那個“過激”的賭約,終是沒有再提。
而相較于雲霄幻境中的“祥和安甯”,身處于雲霄幻境外的商隽遲,那便是要波折了太多,且不說沿路上有應楚及息年衡接二連三的試探,就說這通往後山的陰森小路就已經夠為難人的……
這家大業大的不盈谷,處處都修建得華麗恢弘造價不菲的,怎麼就通往後山這條路年久失修,讓人走得不踏實,時不時就擔心自己踩到那處坑窪了……就這麼一腳深一腳淺的走了一段,這樣腳程太慢,商隽遲唯恐自己走到明天天亮都見不到那誰,歎氣之餘,一揚手,便驅使了自己尚安置于歸元令中衆位“前輩”,一簇簇火焰刷地一下在他的這些兵器上亮起,兵器咻咻咻往前飄去,那來自兵刃的烈烈寒光與被他點亮的溫暖火光就這樣交相輝映,頃刻間照出一條上山的道路。
息年衡見他如此耗費,當即勸他:“你的身體……”可見他滿不在乎的神情,便知道自己勸不住,隻好袒露了好意,“怎麼突然又費這個力氣?這麼急着找過去,又能如何呢?”
商隽遲道:“到時候能如何,也得是到時候才知道,像息掌門這樣慣于讓人措手不及的,不到那個時候,我還真拿不準會發生什麼事。”說來有此一出也并非是為了逞能,總不能事到臨頭才發現自己快不行了吧,趁還有個一時半刻,商隽遲小心的試了試自己到底還能有多大能耐……奇怪,不同于之前那一瞬間的頭暈眼花,氣血阻塞,這越發往後山裡面走,自己竟是越發的感覺康泰了,莫非是靠近了那什麼秘寶,那秘寶對自己是有奇效嗎?!
應楚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思,适時的撺掇他:“我要将那秘寶拿到手裡本來也是為了轉贈給你,既然你一起過來,不如就……”
商隽遲也不是那麼容易上當的,就道:“我也沒說過不能接受,隻是無功不受祿,少魔君惦記已久的秘寶就轉手給了我,好像說不過去。”
應楚隻當是将他真的說動了,更努力道:“誰說無功不受祿,商公子不是辛辛苦苦的陪我們一起來探寶了?再說,你爹娘與谷主夫婦是至交,若他不盈谷的秘寶能救你性命,想來人家是樂意奉上的?”
是嗎?按照自家爹娘的心性,若那秘寶真的這麼好用,哪管人家樂不樂意,早就理所當然的将東西搞到手來,哪能等到今天!
商隽遲一下子想通了這一點,頓覺此事中的蹊跷真不指是一星半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