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杵在原地也不是個事,再加上對方還老是對自己擺張笑臉,态度又無比和藹,商隽遲覺得這氛圍太過别扭:“走吧……”就想着,還是尋個有旁人在的地方待着為妙,萬一自己和他幾句話不對付,浮光劍一出把他給剁了,自家便宜兄長問起來,這可怎麼交代!
息年衡瞬間神色黯然:“小師弟……”終歸他就是個留不住的……本就不能指望他這随心随意慣了的會因自己幾句話就……是啊,為什麼要盼着他能回心轉意,他的心意,何曾逗留過自己這裡……
商隽遲詫異的看看他:“自然是回你的奇花館去,讨杯酒水潤潤嗓子……”起初對方臉上有着顯而易見的失落,可在聽得商隽遲這句話後,對方臉上又出現了顯而易見的歡喜,商隽遲對此大為不解,“說了這麼多話,怎麼,你倒是不渴?”這麼不加掩飾的顯露悲喜,對方這是有意讓自己輕敵啊!果然是用心極其險惡,讓人不得不防!
原以為他不會被自己留下的,哪知道,他竟然會願意再回奇花館,息年衡當即喜上眉梢:“一杯酒水倒是用不上一個‘讨’字,隻是小師弟年紀尚幼,飲酒貪杯如何了得,還是回去嘗嘗你三師兄館内精研而得的桃露吧,此露甘香至極,味道鮮甜可口,保你喜歡。”不僅是桃露,館裡有那多新鮮好玩的包管他沒見過,若是自此能換他小住幾天也是好的。
“哎,三師兄知道我就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面,但凡見到一些新奇玩意兒就會走不動道的……”商隽遲自嘲的笑笑,就跟着息年衡往奇花館走,“那就随三師兄回去開開眼界吧!”
這和人唠裡唠叨這麼久,自家便宜兄長硬是沒有尋過來?他到底忙什麼去了,把自己往那裡一放就理都不理!
該不會是又找他的平兒去了吧!上次有自己看着他二人不能自由抒發,這下沒了礙眼的,他們自是可以無憂無慮的叙舊叙個夠……真是想想都惬意呢!
再進奇花館,雖也是經過了後院,但後院原有的那些七重迷這下是都被搬空了……商隽遲笑看息年衡一眼,這七重迷養之不易,萬一被自己一把火給點了,那多可惜!而且,不止這滿園的七重迷,對面門裡的一幹虬人,此刻怕是也不知躲到哪裡去了,畢竟,萬一人家規勸不住,自己狂性大發,弄出什麼不好收拾的局面,就令人惋惜了……
息年衡看出他這笑裡有些玄機,卻并未點明,直将他帶回适才待過的那間房間後,叮囑向韌好生招待,便匆匆而去了。
“小師弟,桃露馬上就給你送來……”臨走時息年衡說了一句話,意思就是他親自張羅這事去了,不在此作陪并非是怠慢貴客。
商隽遲笑着目送他離開,就聽向韌冷不丁來了一句:“商公子,你還回來做什麼?”原先的二美不知何時已被打發走了,向韌雖有飲酒卻是個海量的,虛飲幾杯不至于誤事。更何況,他就算有心借酒誤事,但對上眼前人,再想想眼前人身後那個誰,真沒這個膽量!
之前向韌遞過來那杯酒水原封不動的立在酒桌上,商隽遲伸手把玩着酒杯:“向神醫,你在這裡待着,我不放心啊!”
向韌心想,你若是不來,我一人在此倒是自在,偏就你來了,那家那兄長也跟來,你們兩個一明一暗,是坑不死我!
“商公子客氣了,在下逗留此地,既為風雅,亦為避禍,若是不在此地住下,隻怕出得奇花館的大門口,在下便是個橫屍街頭的下場……”向韌嘻嘻哈哈的交代了自己的處境,見商隽遲挑眉看向自己,他又歎了口氣,“可商公子你卻是個有福氣的,左右逢源,走到哪裡都有人替你擔待,何苦要在此地停留……”
他這話即是勸說又夾雜了埋怨,奈何商隽遲就是個厚臉皮的:“聽你這麼說,我就更不能走了,萬一這唯一能讓你安身立命之地因為我就弄沒了,你說我這罪過多大!”商隽遲言下之意便是自己一走,息年衡回頭就得興師問罪,這樣一來,不就是把向韌又置于險地。
向韌擺擺手,生怕商隽遲說着說着端起那杯酒就幹了,他那兄長片刻之前又在自己耳邊嘀咕,埋怨自己給他遞酒來着……向韌突然一個俯身将那酒杯奪在手裡:“哎,不至于,不至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今我于息掌門而言還算有所助益,他不至于的……”說着就把這杯酒往自己嘴邊送。
“這可不好說!”
沒等向韌将那杯酒喝下去,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一道火光,哧溜一下燒到了向韌舉杯的那隻手上,過分滾燙的觸感讓向韌一不留神,酒杯摔碎了,那酒也灑了一地。
“你這是……”向韌被他這麼吓唬,又氣又急的一下跳了起來。
對方行為太過大驚小怪,商隽遲笑着壓了壓手,示意他回來坐好:“本公子并非貪杯之人,更确切的說,活到今日我就沒有嘗過酒是什麼滋味……說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卻是受不得人家把我到手的東西給奪去……”
向韌揣着明白裝糊塗:“你這話什麼意思?”然而,攝于對方武力,還是回原位坐好了。
商隽遲對他搖了搖頭,似是玩笑一般的開口:“意思就是說,息掌門雖然受我一聲‘三師兄’的稱呼,但對于我樞機庫三弟子的位置卻未必真的在意,他不在意是否是我樞機庫的弟子,自然也不會在意所謂師兄弟間的情誼,如今他待我貌似周到體貼,實則……”
對方欲言又止,向韌雖然明白個中道理,依舊很捧場的向他追問:“實則什麼?”
商隽遲笑了笑,擡眼往房門口瞟了一眼,這是提醒他門外有人:“記得在尚未有幸拜入師門前,我曾經學過的第一套劍法,便是三師兄教給我的,那時我還以為……”
向韌再次捧場的對他追問:“以為什麼?”
商隽遲笑着點了一下頭,這人但是挺上道嘛!“不提也罷,那時的事早已過去,如今的三師兄也不可能……”
他的這幾句話,都适可而止的有所停頓,誠然對方不可能被他幾句話拿捏住,隻是,喜歡聽自己愛聽的話,尤其是這話是自己在意的人所說,這不正是人之常情嗎?
于是,門外人一刻也不帶停頓的走了進來,目光帶着熱切,他看向商隽遲:“小師弟,為何要說‘不可能’?”
他手裡端着一盤子替商隽遲張羅來的吃食,都是零嘴,除了有一碗是他大力推薦過的桃露,另外還不乏一些酸甜可口的糕餅點心……
能勞駕他親自将這些吃的端過來,這是有多難得,向韌心裡是有數的,就挺識相的起身迎過去,先将人家端在手裡的盤子接到自己手裡來,省得人家一時那個激動,打翻了盤子糟踐東西。
眼看吃食穩當當被向韌接走,商隽遲便少了顧慮,朗然笑道:“今日之事若易地而處,我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這一點上,我是有自知之明的。”話到這時,他看見息年衡神情确實挺激動,這人,就是這樣裝模作樣的,倒盡胃口……可惜了,人家置辦過來的吃食看上去如此可口,自己卻因為對方的裝模作樣而覺得毫無胃口,可惜了呀……
“小師弟……”息年衡走上前來,心裡想着的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但與此同時,心裡卻又想到了另一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而商隽遲接下來的話,似乎也是在鼓勵人家想入非非:“是啊,哪怕你已經做得相當好了,我卻還是認為你能做得更周全一些,我這不是吹毛求疵,而是因為……你是三師兄,你就應該是可靠的,是可以值得托付的……”但就在對方聽得紅光滿面時,商隽遲笑着又說,“否則,我萱姐如何心甘情願跟你跑了,你說是吧?”
息年衡聽得一愣,但他沒有失态太久,轉眼就恢複了溫柔笑意:“小師弟,你既然挂念蔣姑娘,那便更該在這裡住下了,向大哥是知道的,蔣姑娘宅心仁厚,一來都城裡就忙前忙後治病救人,這兩天蔣姑娘帶着館内的小厮出城采藥去了,等些日子才會回來,小師弟大可放心在這裡住下,等着蔣姑娘回來……向大哥,你說是吧?”
“這個嘛……”向韌心想,他到這裡來便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既然來了就是有所打算,反正他本意就是要待一陣子……然而,他家兄長是個不講理的,我一張嘴讓他留下,他滿口答應下來,真的就住下不走了,他兄長那麼小氣,自然是得鬧脾氣,他兄長舍不得動他,就知道拿我撒氣,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就在如此艱難的時刻,向韌聽見傳來一個聲音:“無妨,你開口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