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向韌便笑道:“商公子,那就多住幾日吧!”說出這話後,向韌完全沒有如釋重負的想法,隻覺得自己這下子真是任重道遠啊!
商隽遲從善如流,起身對向韌拱手道:“那我就聽向神醫的吩咐了。”
向韌是有苦說不出:“商公子客氣了!”你行行好,誰敢吩咐你呀!
“是啊,小師弟何須客氣,便當做自己家裡一般。”息年衡滿臉堆笑的邀商隽遲坐下說話,“住在我這奇花館裡,且不說什麼山珍海味的你想吃什麼都能吃上,還有這些果脯糕點,天天都不帶重樣的。”随即就端起那碗桃露遞到了商隽遲手裡。
商隽遲用勺子攪拌了一下,粉粉嫩嫩的顔色,挺稠的,是個分外可口的香味:“聞着香,看着饞……”就是不能吃,哎……
“那還不快嘗嘗。”息年衡見他用勺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擺弄着,就催他趕緊嘗一口。
商隽遲笑着将這碗輕輕推開:“平日裡深居簡出,哪有機會吃這些好的,我聞聞就是了,别把胃口養叼了往後又吃不到,那可如何是好?”自己在這裡珍馐美味的,自家便宜兄長卻是不知到哪裡出生入死去了,叫自己怎麼吃得下去啊……
息年衡想到他确實跟着人家整日裡東奔西跑,能吃得上什麼好的……身為樞機庫的貴公子,日子卻過得這麼糙,就不由得更心疼他……向韌眼看息年衡那副神色,生怕人家關切之餘口不擇言的,恐怕惹來殺身之禍,趕忙從中策應:“你這就是糟踐東西了,年紀不大卻這般愛折騰,息掌門一番好意,你既然說不吃那就别吃了,等你餓了再說吧!”
商隽遲順從的點點頭:“向神醫教訓得是。”管他端來什麼好吃的,自己本就沒有要去沾染的意思。
被向韌這一打岔,商隽遲賭氣似的什麼也不嘗了,息年衡嗔了向韌一眼:“向大哥,你這是……”
這是在保你的命啊!他家那醋壇子就在這裡把我們看着呢,你要是亂說亂動,他能饒得了你!向韌忍辱負重之餘擺出一副嚴肅神色:“慣着他做什麼,不分好賴,就是得治!”
不等息年衡與他争嘴,商隽遲已笑着附和道:“向神醫教訓得是。”
自己是想将他慣着,偏他本人不領情,息年衡也沒再堅持勸說他了,省得叫人看笑話:“那好吧,小師弟餓了再吃吧,反正住在我奇花館裡,你想吃什麼都有!”
商隽遲聞言自嘲:“竟以為我是為了一口吃的才跑這裡來以身犯險,我這是被人小看了呀!”
向韌見他這辭鋒越發犀利,就擔心他惹禍上身,更擔心他害自己惹禍上身,不得不提醒他:“什麼以身犯險,說話要憑良心……”你都知道是以身犯險了還不肯走,你說你是不是害人來的!
息年衡卻護着他道:“沒事,我小師弟快人快語,無心之言何須用心去聽。”
商隽遲笑了笑,直接挑了人家的話:“是嗎,因為是快言快語,所以說出口的話就不能被當真了?那好,你還就别當真……”
向韌一聽他這“不識好人心”的話就拍了桌子,息年衡對向韌搖了搖頭,不僅如此,他還脾氣很好的問商隽遲:“小師弟是想說什麼呢?”
“是有些想問的,但不是對三師兄你……”你一肚子花花腸子,問你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向韌看了一下息年衡算是征求意見,息年衡點點頭,這下向韌便笑着主動接茬了:“那麼,商公子是有話要問在下啰?”
“向神醫可願賜教?”人家就算不答,也不代表自己不問。
“賜教不敢當……”向韌嘴上是在謙虛,心裡想的卻是,你家兄長在此坐鎮,莫非我還敢怠慢你!
“好吧,這意思就是可以問了。”在說出自己的這一判斷後,商隽遲立即就開始提問,“敢問,向神醫在此救治虬人,想來也是身陷此地多日了,就不知經由向神醫的判斷,這虬人到底有得救還是沒得救?”
商隽遲的心思已擺在了明處,你說有得救,就要把如何有得救,可以救到什麼地步給說敞亮了;你要說沒得救,那好,這下奇花館就真是沒必要留了!
向韌聽得哭笑不得,不禁由衷感歎:“商公子的快言快語,實在令人激賞!”你這想起一出是一出的,還要不要人活了!
商隽遲看了一眼息年衡,對方神情穩重,并未有任何驚惶不安,當然,這人一向裝的一套一套的,他如何表現不能作數,商隽遲又看向韌:“我不過是合情合理的一問,難道讓向神醫感到為難了?”所以,你既然感到為難,那意思便是沒得救了,是不是?
“是挺為難……”你也知道你是為難人呀,你一個,你兄長一個,你們兩個是生怕折騰不死我!向韌心裡憤憤地想着,臉上擺出了微微一笑,“但我雖然感到為難,卻不見得在此事上毫無進展……經我親自出手,如今已讓虬人從每日飲血三次改為每三日飲血一次,盡管少飲血會讓虬人病恹恹的,沒什麼生氣,可至今為止,尚未發現因少飲血而發狂失控的虬人……”
向韌的話說得坦然又帶些自負,息年衡也未曾因為對方的坦然而出言制止,想來是因為這些話并非不能讓自己聽見,這下聽見了自己能夠聽見的進展,商隽遲心中說不上多高興:“所以,向神醫覺得這是可喜可賀之事,便坐在這裡飲酒作樂了?”
就知道你會強人所難!向韌一生從醫,什麼緊張的醫患關系沒有碰上過,早就見怪不怪:“飲酒不假,飲下的卻是一杯苦酒。”說着,就又自斟自酌起來。
看人家不想再搭理自己,商隽遲将目光轉向息年衡:“如何才有根治之法?”
向韌一杯酒下肚了還不見對方開口,就索性替對方回答了這話:“商公子心裡不是很清楚嗎,虬人的根治之法?”
“的确如此!”除了殺之而後快,别的方法盡管會有,但找到那個方法,或許是十年,或許是百年……反正不見得是自己的有生之年。
向韌這時再看一眼息年衡,息年衡笑着鼓勵他繼續說,向韌隻得再道:“我等在此費力,無非是盡人事聽天命,但在天命到來之前,我們究竟能做到何種地步,尚且不得而知,這便是于虬人之事我能告訴給商公子的,也不知商公子聽不聽得進去。”
這句話說完,對面二人同時以殷切目光注視着自己,人家這是生怕自己蠻不講理要鬧事。商隽遲心想,若是有心鬧事,何必耽擱到這時,之前故意拿喬,便是要對方提心吊膽,謹慎顧忌,這時候幾經勸說,自己再是油鹽不進,也該有所動容,便是時候低眉順眼了:“聽得進去得聽,聽不進去也得聽,反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息年衡聽得他的表态,笑得溫煦明媚:“好說,好說。”人家費了這麼多心思與自己周旋,很是誠意,這下雙方暫且“達成共識”,這小師弟啊,一時半刻的,是不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