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包紮傷口吧。”
邊晟拖着傷腿,一瘸一拐地走到一塊青石旁坐下。山風掠過樹梢,沙沙作響,像是低語,又像是歎息。
他低頭看了眼腿上猙獰的傷口,血已經浸透了半截褲管,若不是那老獵人及時出手,他這條腿怕是真要廢在這兒了......
不,是整個人交代在這兒。
他還在想,自己真是瘋了,竟然跟着沈譽跑到這種地方來,現在又隻能咬牙忍着疼,心裡暗罵自己沖動,可轉念一想,若沒來,又怎麼會和米娅相認?
米娅小心處理着邊晟的傷口,當酒精混合血液時,邊晟忍不住長嘶了一聲。雖然很疼,但他不敢叫出聲,生怕驚擾了她的專注。
他靜靜看着米娅,看着她低垂的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看着她因緊張而微微抿起的唇,忽然就有了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覺得這道傷也不算白挨。
至少命運沒有讓他們再次走散,至少此刻,她還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學婚紗設計?”他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投入湖心,激起漣漪。
米娅低着頭,有點不想回答邊晟的問題,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為什麼:“為什麼?”
邊晟笑了,目光落在她發間一縷被風吹亂的碎發上,忽然很想伸手替她撥開。但他忍住了,隻是輕聲說:“因為......我每天都在幻想着你會成為我的新娘。”
每天都在幻想......
此時此刻,山風忽然很變得溫柔,卷着不知名的野花香拂過兩人之間,時光仿佛被拉得很長很長,隻剩下他們彼此的眷戀。
這說得米娅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質問:“現編的?”
“怎麼可能是現編的!”邊晟擡手,輕輕彈了下她的額頭:“為了找你,我連我爸的威脅都沒管,到現在他還覺得我瘋了。”
是啊,他确實瘋了。
他想。可如果瘋了的代價是能再見到她,那這瘋,他甘之如饴。
“你願意嗎?”邊晟赤誠發問。
米娅呼吸一滞,下意識想逃開話題:“你為什麼跟你爸鬧僵了,就因為你回國嗎?他不應該很高興嗎?”
邊晟一把按住她的手,掌心滾燙:“别躲,我在問你正事。”
米娅擺頭:“太快了,哪有這麼快就談婚論嫁的,我們連正式的戀愛都還沒談,你這就直接扯上了結婚。再說了,他們都說,男人婚前婚後大變樣,态度360度大反轉,萬一你對我不好呢......”
“誰知道你是不是三分鐘熱度?等追到手了就開始當大爺,襪子亂扔,遊戲打通宵......”
邊晟聽完米娅的話,先是愣了一下,随後突然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米娅皺眉。
邊晟抓住她的手腕,一個翻身将她虛壓在身下,卻又小心地用另一隻手護住她的後腦勺,怕她磕到石頭。
他的眼睛在陽光下很耀眼,帶着幾分認真幾分戲谑說:“米娅,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特别可愛?”
“什、什麼樣子……”米娅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聲音不自覺地弱了下去。
“就是這種明明很在意,卻非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擔心我變心?擔心我對你不好?”他突然湊近,呼吸幾乎要拂過她的臉頰,“那你更應該早點把我拴住了。”
米娅被他突如其來的靠近弄得心跳加速,卻還是嘴硬道:“誰、誰要拴住你啊……”
邊晟低笑,終于松開她坐起身來。他随手掐了一朵草邊的小粉花,在指間把玩:“米娅,你知道我為什麼能堅持找你嗎?”
米娅搖搖頭,目光卻不自覺地追随着他手中的小粉花。
“因為……”他突然将小花輕輕貼在她的發間,“有些人就像呼吸一樣,一旦習慣了,就再也戒不掉了。”
山風适時地拂過,吹落了那片小粉花,卻吹不散空氣中彌漫的甜膩。邊晟看着她微微泛紅的耳尖,又補了一句:“所以,與其擔心我會不會變心,不如擔心一下……”
“擔心什麼?”米娅下意識追問。
邊晟壞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擔心我會不會現在就親你。”
“你!”米娅猛地站起來,卻因為動作太急差點絆倒。邊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順勢将她摟進懷裡。
“看吧,老天爺都站在我這邊~”
邊晟笑,回答米娅之前的問題:“萬一我對你不好,你打我不就行了,反正我又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對别人說你家暴我的。”
“......”
米娅先是一怔,随即忍俊不禁。這麼多年了,他還是這副德性,明明說着最認真的話,偏要用最欠揍的語氣。
“你這麼大個子,打不過我說出去誰信?” 她故意嗆他。
邊晟撐起身,忽然湊近,近到她能看清他眼底映着的自己。
“我這麼大個兒,肯定不能白長啊,當然得用來保護你。若你是将軍,我雖做不了你的利劍,但做你的護甲還是錯錯有餘。這護甲啊,肯定會在危險來臨時,為你擋箭。”
說完他又退開了些距離,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說:“當然,最好永遠用不上。”
“誰、誰要你當護甲……”她聲音發顫,手指無意識地揪住了衣角,"我...我自己就能……”
“我知道。”邊晟輕聲打斷她:“我的米娅最厲害了,但是……”
“但是什麼?”
邊晟笑:“但是……偶爾也讓我表現一下嘛~”
米娅受不了了,聲音發顫:“你這家夥……為什麼一定要做護甲?”
邊晟的目光忽然變得很深,像是透過她在看很遠的地方。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說:“因為……”
“我的新娘,合該一世平安喜樂。”
但邊晟心中更希望的是......
她的人生永遠風和日麗,不需要任何人為她遮風擋雨。她的眼角永遠帶着笑紋,而不是淚痕。
但這些。
隻是他的希望......
米娅聽着這句話。
這句話像一滴墨落入清水,在她心頭暈開。她忽然明白,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男人,早就在心裡為她築起了一座城池。不是将她囚禁其中,而是讓她知道——無論何時回頭,永遠有人為她留着一盞燈。
“花言巧語,怎麼突然搞這麼深情。”
邊晟貼緊米娅:“我說真的~”
米娅寵溺一笑,抵着他的額頭:“那我知道啦~”
邊晟得寸進尺地靠過去,悶聲笑:“這種話,我隻說給你聽。不然别人聽了得惡心死。”
“走吧,收拾收拾回古江村。”米娅拉了一把邊晟。
兩人朝着來時的那條路走去,邊晟像是想起了什麼止步不前,随後退了回去:“等會,我忘了設置個東西。”
“什麼東西?”
邊晟回到車裡,啟動了車載通訊系統。
“以防萬一,得留個後手。”他邊操作邊解釋,“如果今晚九點前我們沒回來,車載定位和預設信息會自動發送給我媽。手機上也設置了雙重保險,就怕遇到特殊情況。”
米娅也意識到,山裡好像沒什麼信号。
“這樣就算手機丢了或者沒信号,至少能通過車輛定位縮小搜索範圍。”
邊晟點開遠程連接設備,将手機跟車子連了起來:“走吧。”
兩人沿着隐蔽的小路前行,約十分鐘後到達了那片湖泊。林間偶爾傳來的沙沙聲讓兩人都不由自主地繃緊了神經。
不知哪傳來一陣“沙沙沙......”聲,邊晟猛地轉頭,發現什麼也沒有後又倒吸一口氣,自己吓自己,把自己吓得不輕。
剛松了口氣,一隻松鼠突然從他臉頰旁掠過。邊晟條件反射地蹲下身,把米娅逗笑了:“隻是一隻小松鼠而已,别大驚小怪。”
小松鼠朝着草叢裡跳去。邊晟還想把它揪過來打屁股,雖然他膽子有點小,但經不起折騰。
邊晟抛開草叢,怔住......
小松鼠不見了,倒是出現了一個地洞。
“這是?”
“會通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