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離憂坐在書房裡,聽門口守衛來報說外面有人求見,舅姥爺家又來人了。
他喝了口冷茶,壓住心裡有些翻騰的煩躁,才讓帶人進來。
進來的中年男子并沒有什麼特别之處,臉曬得紅黑,下颌滿是胡茬。
秦離憂打量了他一番,從身形上也沒看出是誰喬裝改扮過,還沒開口問話,那男子倒先開了口。
“有人讓我帶話給大人。”
秦離憂看了門口的宋茗一眼,朝他點點頭。宋茗會意,招手示意周圍的人都退下,自己也退到院子裡。
“說吧。”秦離憂盯着他。
“兩件事:一,京城上元夜宮燈失竊是甯王所為,如今已被轉移到河州;二,石角山驿站遭襲,襲擊者身份不明。”那男子道。
秦離憂心下大驚,面上卻不露聲色,“你是誰,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話?”
“信與不信大人自己斟酌。我已經完成使命,先行告辭。”
他抱拳轉身,還沒跨步,卻被秦離憂止住。
“且慢!”秦離憂從書案後出來,“有幾句話想問一問前輩。”
“看前輩身形舉止,可是曾在軍中效力?”秦離憂問道。
“是。”
“不知是哪位将軍帳下?”秦離憂繼續問道。
那男子看了他一眼:“我就是将軍麾下無名小卒,不必再提。”
秦離憂點點頭:“若我沒有猜錯,應該是武威将軍李繼,當年将軍獲罪,但凡有品級的部将均被牽連,隻有副将喬逸事發之前便已失蹤,僥幸逃過。”
秦離憂踱步一圈,才面對面站定,斬釘截鐵道:“你就是喬逸,幫李娴來傳信。”
喬逸沒有說話,看來禁軍的統領真還不是庸碌無用之輩。
“既然前輩沒有否認,我便當自己猜對了。”秦離憂道,“李娴現在可是在河州?石角山驿站本是機密,你們如何會知道?”
“機緣巧合。”喬逸淡淡答道,“大人若不信,盡可派人去查。讓我帶的話已經帶到了,其他任何問題我也不會回答。大人若無其他事,我便先行告退。”
“前輩稍安勿躁。”秦離憂擋在喬逸面前,沒有任何要讓開的意思,“有些問題想跟前輩确認。”
“如你所說,李将軍出事前我已失蹤,關于當時的事,我也一無所知。”喬逸冷冷道。
“前輩應該認識韓墟韓大人?”秦離憂道,“他曾與我無數次講起李将軍,言語間也盡是褒揚欽佩之意。所以對李将軍的遭遇除開唏噓之外,也有頗多疑慮……”
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秦離憂轉身看是宮中内侍,出門問到:“何事?”
那内侍一臉焦急,行禮道:“太後突發急症,請大人入宮。”
“知道了。”秦離憂點點頭,見内侍退了出去,才回身進屋,對喬逸道,“前輩若願意,可暫是住下,我處理完宮中之事,再與前輩詳談。”
在軍中曆練過的人,縱然離開良久,也保持着威嚴闆正的氣質,相遇時自然而然帶着惺惺相惜的情誼。
秦離憂見喬逸點頭,喚來秦安讓他妥善安排,自己帶着宋茗急急進宮去了。
壽禧堂正殿裡烏泱泱跪伏了一地人,秀月就在明德帝腳邊。明德帝緊鎖眉頭,強忍怒氣聽她回話。
“太後一直睡不安穩,一晚總要醒個三五次。近日情況更加嚴重,幾乎不能合眼。奴婢問過,她隻說閉上眼就看見先帝。就這麼一晚一晚地熬着,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奴婢讓人去請太醫,太後又不許,隻說是因為天氣炎熱,過些日子就好了。”秀月垂頭道,“奴婢讓人在太後寝殿裡放了冰,進出寝殿的人都換了軟底的鞋,宮女們連钗環耳墜都卸了,生怕弄出聲音擾了太後安眠。昨晚太後睡得早,值夜的宮女說太後一夜安眠,奴婢還暗自慶幸,想着太後要補眠,也沒去叫起。直到午膳前,奴婢進去,才發現情況不對,于是忙讓人請了太醫過來。”
明德帝擡眼看向門口侍立的馬岑:“太醫那邊可有消息?”
“正在外面等着回話。”馬岑躬身道。
太醫快步進來,跪下道:“回皇上,太後脈象紊亂,一直昏迷不醒,湯藥也無法服用。臣請旨為太後施針。”
“竟然如此嚴重?”明德帝震驚道,“太後病情要緊,太醫們不必猶豫,施針吧。”
側身坐在一旁的裕貴妃将手覆在明德帝手背上,柔聲安慰道:“皇上不要着急,太後潛心修佛,定然會逢兇化吉。”
明德帝歎了口氣,示意讓跪着的宮人們都起來:“都小心服侍,太後痊愈自然有賞。”
秀月領着衆人行了禮,才紛紛退了出去。
擁擠的屋子裡空了,燥熱的空氣也慢慢散去,門外吹進來的風帶着濕熱,卻比之前的濁氣讓人呼吸順暢。
馬岑進來通報,說右相在隆華殿求見,裕貴妃輕聲道:“陛下先去處理政事吧,這裡有臣妾盯着。”
明德帝點點頭:“若有事,讓人速來報我。”
“是。”裕貴妃起身來,一路把明德帝送到壽禧堂門外,見他乘肩輿走遠了,才微微側頭對一旁的青缇道:“之前聽說太後睡不好,讓你送助眠安神的香過去,可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