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概是有些疲乏,他擺擺手,“既然你如此有心,那便去罷。切記凡事斟酌而行,先行保守自己,方能源遠流長。”
“兒臣記下了。”
顧景淵作揖,畢恭畢敬。
“退朝。”
衆大臣從大殿走出,早晨曦光映照白雪,白晃晃刺人眼。一隊隊宮女沿着紅牆走過,鞋子踩在厚實的雪地上,發出噗噗簌簌的聲音,轉過牆角,她們的身影很快不見了。
陸清鵲跟在叔父身後,剛走出大殿,顧景淵從後面跟上來,叫住了陸世林。
“陸大人,今日朝堂上袁行之和裴中繼所為,您可看到了?”
“看到了,按三皇子之意,他們可是想……”
“這倒不一定,或許隻是為掩人耳目,不管如何,陸大人此後在戶部定要萬分小心謹慎,于府中也要加緊看管,尤其夜間,不可讓外人随意進入。”
“多謝三皇子,下官記下了。”
“至于清鵲……”
顧景淵開口忽提到了她,陸清鵲擡頭去看,恰好與他視線相碰撞,目光糾纏中,他眸色越來越深沉,嘴角輕勾起。
“今日在殿上,你可真是出乎我意料啊。”
“這有什麼的?”陸清鵲擡腳踢走一塊砂礫,看着它骨碌骨碌滾遠了,目光收了回來,“我既是為了公務,也是為了叔父,這無可厚非吧?”
“無可厚非?”顧景淵哼了一聲,“當着皇帝衆臣的面,一個剛述職不久的郎中,敢于提出此請求,百年來不曾有過幾位。更何況,你當真覺得陛下應允是你的本事?”
陸清鵲打斷他,“我自然知曉,莫不是三皇子替我美言幾句,陛下不一定應允,那便多謝三皇子了。”
“……陸清鵲,你果真還是太輕率,你可知今日你話一出口,便是衆之矚目,無論是誰,日後都将對你格外注意,你說,這是好是壞?”
顧景淵沒應下她的回話,反而拆開此事給她解釋,語氣是少有的溫和。
陸清鵲頓住,她确實沒想過這一層,早朝之前她隻想過能替代叔父,至于面對群臣如何,她未曾料想。
陸世林做官多年,自然也懂得這個道理,他慢條斯理,“阿鵲,叔父知你心意。可凡事仍要顧全大局,前後都要觀望,尤其朝中黨羽對立,你萬不可将自己陷入風口浪尖。”
陸清鵲輕輕蹙起眉,點點頭,“我知道了,叔父,以後不會這樣了。”
陸世林見她上道,遂寬慰道,“幸好三皇子明智,提出要同你一道去,這樣朝中别有用心之人即便想通過你對我下手,也得思量幾分。”
陸清鵲冷靜了幾分,忽然懂得了顧景淵大殿之上為何也提出去南方赈災,明明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況且他離開了,朝中大皇子一黨還不知會做何動作。
自己确實失慮了。
她對顧景淵鄭重道,“多謝三皇子,今日之事我思慮欠妥,屬實未曾想過後續之事。隻是你也要去南方,那朝中之事,你該做何安排?”
——既然他真心為她考慮,她便回過頭來表示真誠的關切,如此一來,公私即可分開,任是誰都說不出不是。
顧景淵專注地看着她的臉龐,等她說完後,才慢慢開口,話中帶笑,“你的性情我難道還不知嗎?今日你的作為,我并非沒想到過,可真正聽你說出來,還是叫我好一陣驚訝。我知道你向來重情重義,不承想竟如此勇敢。至于之後的安排,那便是我的事了,你不必擔憂。”
陸世林道,“三皇子此行務必小心,聽聞災區流民衆多,屢有搶奪食物和傷人的事,即便為了公務,也請多加注意自身安危。如若哪裡需要下官幫助的,三皇子可随時傳信回來,我定竭盡全力。”
顧景淵:“有陸大人這番話就足夠了,我會多加注意。”
三人同行一段路,臨行前陸世林想起了什麼,忽道,“前幾日三皇子火場搭救阿鵲,下官和夫人萬分感激,想着改日到貴府拜訪一趟。”
顧景淵笑,“陸大人不必客氣,我與清鵲乃舊相識,救她也算不得什麼大恩,您不用放在心上。”
陸世林胡子翹起來,忙擺手,“這可使不得,三皇子身份尊貴,為了阿鵲再返火場冒險,還傷及自身,此等恩情,怎麼能忘?你說呢,阿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