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陸世林重複了一句,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我這幾年給你寄銀兩和書信的次數不下十次,你用來生活讀書也是足夠的,你竟一次也未收到過嗎?”
陸清鵲對上他的眼睛,表情同樣認真,“對,一次也未收到過。”
氣氛忽然變凝滞了,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了什麼。
陸清鵲要開口說些什麼,陸世林一把按住了她的胳膊,“不必說了,我會查清此事的。”
兩人各懷心事回了府,桑榆心笑眼盈盈迎上來,她早早準備好了膳食羹湯,一直放在鍋上熱着,就等他們回來吃一口熱飯。
飯桌上陸世林同桑榆心講說了陸清鵲将去南方之事,桑榆心頓了頓,像是不相信般,又問了句,“老爺,你說的可是阿鵲?”
陸世林點點頭,夾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正是。”
桑榆心急道,“這怎麼能行?阿鵲一個姑娘家,遠行赈災,路途遙遠不說,那裡吃住都是問題,她怎麼能受得了?”
陸世林冷靜道,“娘子,陛下都準許了,你我在這裡幹着急也不管用啊。”
桑榆心:“什麼?陛下他竟然準了?”
她歎口氣,轉過頭向着陸清鵲,無可奈何道,“阿鵲,你可要想好了,必行必定辛苦,若是你叔父前去倒也還行,你去怎麼能忍受得了這其中的辛苦呢?”
陸清鵲笑道,“叔母不必過分擔憂,我既決心去,那便是什麼艱難苦楚也能忍受的。再者說,我代替叔父前去,他也省了很多辛苦,不也是一樣嗎?”
桑榆心見她心意堅決,即便再心疼也不好說什麼。擡手夾了幾塊炖肉放進她碗中,憐惜道,“多吃些,阿鵲,到了那裡可就吃不上這樣的飯食了。”
說着說着,聲音哽咽起來,眼眶也泛着紅。
陸清鵲察覺到她的變化,将碗中的幾塊肉夾起來大口吃掉,“叔母,雖說到了那裡吃不到府中飯菜,可南方亦有各種特色美食,說不定我吃得更多呢!到時候回來我變胖了,您可别不認得我啊。”
桑榆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頭陰霾少了許多,“有你這話,我也放心很多。不管怎麼說,都得要照顧好自己。”
陸世林适時插進話來,“娘子,若是我去南方,你會不會同樣擔憂挂念流眼淚?”
桑榆心:“這我可得想一想了。”
陸世林假意傷心道,“哼,娘子果真偏心。”
*
昨夜沒睡好覺,用過早膳陸清鵲睡了個回籠覺。
天光漸亮,雲影徘徊。
小荷為她寬衣解帶,貼心地将衣服收拾好,準備拿去浣洗。
陸清鵲打了個哈欠,躺在床上眯着眼望向小荷忙碌的身影。
她身材纖細個頭還小,面貌亦是天真少女模樣,陸清鵲忽然有些羨慕她,每日做些家務事,想來煩惱也不多,不必憂愁日後該如何走。
她輕輕歎口氣,喚了聲小荷。
小荷聞言回眸,“怎麼了,小姐?可是要喝水?”
陸清鵲道,“不是,你過來。”
她擡手沖她勾了勾手指,衣袖随着她的動作滑落下來,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上面隐隐透出青色。
小荷眨巴着眼睛走過來,不明所以道,“小姐,有什麼事?”
陸清鵲盯住她看了一會兒,這才道,“過些日子我便不在京城了,要去往南方赈災。你可願跟随我去?”
她問這話,也是有糾結的,她并不希望小荷跟着她吃苦,但若是自己一人去,路上肯定孤單。
況且還有那個人,他定少不了找她麻煩。
那便看小荷的意思吧。
小荷啊了一聲,“小姐!不是老爺去嗎?為何變成了你去?”
陸清鵲:“嗯,原本是該他去的,現在換成了我。”
小荷:“這樣啊,小姐,您這話不該問我,我早就同您說過,您去哪裡,我也跟着去哪裡。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去。”
陸清鵲笑了兩聲,眼睛眯了起來,但很快止住笑聲,“天涯海角?你又是從哪裡學來的話?”
小荷:“我用得不對嗎?話本裡人家都說,女主角跟着男主角浪迹天涯,哪怕天涯海角也生死相随。小姐,你就是女主角,我是你忠實的仆人,你可不要抛下我。”
陸清鵲寵溺地瞧着她,她心性還是一副小孩子氣,不懂得大道理,隻知道忠實于自己。
可即便就是這一點,也勝過人無數。
陸清鵲:“但必行路上必然坎坷,困難衆多。即便到了南方,我們或許居無定所,吃穿定然簡陋,還會遇到各樣困難——你不怕嗎?”
小荷叉腰而立,昂首挺胸,“怕?怕什麼?小姐不怕,我也不怕!”
陸清鵲有意問她,“那——如果我怕呢?”
小荷疑惑道,“小姐還有怕的事情嗎?”
見陸清鵲沒回答,仍然專注盯着她,小荷臉頰紅了紅。
“小姐,如果這件事您必須做,但又害怕。小荷會站在您面前幫您的。以前你救了我,現在換我來幫你。”
她面色鄭重,看着面前貌美的小姐,腦海中浮現自家小姐搭救自己那一幕。
*
陸清鵲冷着臉,對着面前幾個衣衫褴褛的流浪兒呵道,“你們搶她的東西做什麼?還給她!”
小荷蹲坐在她身後,抱着膝蓋護住自己,露出一雙眼睛瞧着面前這人。
她墨色長發及腰,瘦腰窄背,身姿綽約,挺拔而立,聲音清冷卻有魄力,一股淡淡幽香襲來,像是深谷幽蘭,亦如寒冬臘梅,冷然淡漠,卻叫她打心底覺得安心。
她趕走那幾個流浪兒,去小吃攤上買了幾塊餅,遞給她,溫聲道,“吃吧。”
她們一個站立,微微彎腰,一個坐着,擡頭向上。
她的身影落在她的身上,一片暖意。微風吹來,她的長發落到她臉側,她忽然想伸手去抓。
心裡一動,她想跟随她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