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小姐會這樣說,她想過一千種一萬種可能,都不曾想過這種結果。
心裡其實還是輕松的,好像心中那塊大石頭被人搬走了,不僅如此,受累搬走石頭的那人還好聲安慰她。
此等事情,她是多麼幸運才得到小姐喜歡啊。
陸清鵲點點頭,冷靜道,“既然這樣,他那裡你還是可以和以前一樣,不過,有些事你還是要告知于我,可以麼?”
小荷連連點頭,“可以,可以,小姐。”
陸清鵲遞給她一塊淡黃色手帕,“擦擦臉,不要哭了。莫要被人看出來。”
“從前你跟着他習武學各樣東西,應該是吃了不少苦吧?從今往後,你跟了我,我定不會叫你再吃那些苦頭了,至于保護我這件事,你也不必太在意,換我來保護你,也是一樣的。”
小荷悶悶道,苦笑道,“小荷何德何能,叫我遇上您這樣的小姐,可能是我家祖墳冒了青煙,才有這樣的好運。”
她頓了頓又道,“人都稱贊三皇子文韬武略,風光無兩,可我覺得,三皇子他遇上您,也是他的福氣。他家祖墳想必也是冒了青煙罷。”
陸清鵲凝眸注視她,“小荷,這可不興說!他家祖墳可是皇陵,若是冒煙,那可得驚動全國上下了。”
小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總之就是說小姐更好。”
*
馬車晃晃悠悠,走過官道,走過小巷。陸清鵲閉着眼睛,頭靠着車廂,随着馬車晃動的幅度,頭也微微晃動着。
她一晚沒怎麼睡,想的全是小荷的事。
她本來是有些許疑惑的,還不能确定她的身份,大概有六成把握。
但很多細節之事稍微一串接,這種懷疑便加大了。
思來想去,她對她沒有惡意,那應該不是敵對之人了。
最大的可能,便是他了。
剛猜到時,她心涼了半截,她不懂他為何這樣做,是源于對自己的不信任,還是想要監視她利用她?
後來聽小荷這樣說,便略微放下心來,若是為了保護她,此原因倒情有可原。
不過——她并不稀罕他所謂的保護。他對她心靈的傷害最大,還冠冕堂皇地派人保護她?真是可笑。
今日還要去他府上登門感謝,心裡就别扭極了。
罷了,算是了卻叔父叔母一樁心願吧。
看着自家小姐閉上了眼睛,小荷小心地為她蓋上了一條毯子。
目光停伫在她臉上良久,心裡想着的是小姐平日裡待她點點滴滴的好,不是姐妹勝似姐妹,這種愛護和感情,是她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
“滾!破爛貨,賠錢貨!跟你死鬼爹一個樣子,不知好歹的東西,别住老娘家裡了!滾出去自生自滅去吧。”
她五六歲時,她親娘将她趕了出去。
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孩兒,而在她身下,還有一個弟弟。為了生個男孩,她娘一連生了七個女孩。
很不幸地,她成了最令人嫌棄讨厭的老七。剛出生便差點被親娘溺死,還是祖母将她奪了過來,帶回家一點一點用米湯喂她長大。
她五六歲時,祖母便病死了。她又自己回到親娘身邊,此時她已經有了一個小弟弟,白白胖胖的,正藏在母親懷裡玩,烏黑滾圓的眼睛滴溜溜瞧着她。
她想伸手去抱一抱,卻被親娘一把打開手,沖她罵罵咧咧,想要趕走她,這個家裡已經不需要她了。
才五六歲的孩子,她能去哪裡?
她死活不走,最後被她親娘提着衣領扔到了外面草垛上。
一邊罵着她爹,一邊狠狠踢了她幾腳。
不知踢中了哪裡,痛得她在地上滾來滾去大聲叫嚷,她母親一臉冷漠瞧着她,像是看一個牲口。
“去找你死鬼老爹吧!他整日不着家,誰知道去哪裡鬼混了!你也滾吧!”
她仰面躺在草垛上,瑟瑟發抖。
肚子疼,頭疼,渾身都疼。
明明身體滾燙,卻冷得發抖。
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被祖母接回去時,一個英俊的少年郎來到她身邊。
他居高臨下,“你叫什麼,可願跟我回去?”
從此之後她有了一個家,少年郎是皇子,聽說是當今皇帝的第三個兒子。
可她不在意,她隻想好好活着,少年郎将她送到别處,拜了師傅。
師傅教她習武練劍,教她各種生存技能。她挨了很多打,餓了很多頓肚子,被關了很多次小黑屋,受了很多同門欺負,武功漸漸精湛,體格變得結實。而這些苦,她吃了将近十年。
她漸漸長大了。
少年郎很少來看她,将近十年裡見她的次數屈指可數。
後來,他來找她。
“幫我去做一件事情,”他說,低頭看她,眸子裡有着複雜的情緒,難過愧疚欣慰不舍,可她年紀小了些,還看不太懂。
直到她見到了小姐,以後的日子裡,她漸漸懂了他當初為何有那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