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她被宋秋光養得太好了,總感覺今天吃飯吃得有點難以下咽。
宋秋光累得手都擡不太起來,想着汪玉可憐巴巴的樣子,反正她做得多,幹脆叫她一起來吃佛跳牆。
克裡斯汀的門開了,進來一位新的顧客,行走之間,帶來一陣奇異的香氣,那香氣也許是來自花,也許是來自草,總而言之,格外好聞。
汪玉也聞到了這股味道,用眼神和她讨論起香氣的來源。
她忍不住看向門外,綠枝爬滿牆壁,乳白色的光照在坑坑窪窪的地面上,先前宋秋光還沒太注意到地面的起伏,以為它本來如此,沒想到星際也會有這樣的地方。
“話說,佛跳牆是什麼?也是喝的嗎?”吃完員工餐,汪玉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
“是湯,可以喝也可以吃。”
汪玉欣慰地一笑。
宋秋光慢慢熬煮第二次做的湯,期間加入頭一次煮的湯一起熬,提前準備好的鮑魚、海參和魚翅等食材,也拿出來做最後的清洗切塊和焯水,加入到湯鍋中小火慢煮。
等到湯汁幾近熬幹,她把鍋中的一大家子撈出來,進行一個完美地擺盤,最後澆上一點湯汁,香味徹底充盈了她的房間,久久不散。
段恙大約是有事在身,說晚些時候到,汪玉下了班就一直陪着,此刻眼睛都要掉到鍋裡似的,就沒移開過視線。
汪玉給她和自己各盛了一碗,碗裡都卧着一隻鮑魚,漫長的熬煮為它帶來了深沉誘人的色澤,入口鮮嫩彈牙,鮑魚下的食材既有藏不住的鮮,又不失其本味。
等到汪玉吃完一碗,眼巴巴地等着段恙到來,她看着覺得有點好笑。
平日裡段恙就足夠吸睛,今天更是像座富麗堂皇的宮殿成了精,幸虧他是晚上過來克裡斯汀的。
等到他落座,汪玉連忙又舀了一碗,美美開吃。
香氣撲鼻而來,段恙略顯謹慎地嘗了一口,口中鮮味滿溢,佛跳牆的湯汁鹹香,裡面的每一樣食材看着都陌生,組合起來達到了一種同樣陌生的醇厚感。
數量衆多的食材帶來了豐富的口感層次,又統統半隐在金黃濃稠的湯汁中。
鮑魚在舌尖上跳躍起舞,充分吸收了湯汁的濃而不膩,海參軟糯柔潤,魚翅絲絲分明,入口即化,幹貝鮮甜,種種食材不僅沒白死,還死得十分崇高。
汪玉吃了三四碗,還打包了一些回家,她也沒落下克裡斯汀,托汪玉給克裡斯汀也遞一份。
汪玉吃得心滿意足,答應了下來。
段恙也吃完了,但他沒同汪玉一樣離開,而是好像有什麼話要對她說,她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他依舊沉默。
次日清晨,第十二星系的天亮得很早,趁着還沒到上班時間,宋秋光計劃着去割尖尖果,頭尾各有三個尖,因此得名,果實本身是火紅色的,聽汪玉形容,有很重的酸味,個頭約莫有小半個手掌那麼大。
她還沒走出克裡斯汀多遠,便看見了一個人影,他周身仿佛自帶發光的領域,是段恙。
他好像在等什麼人,宋秋光左看右看,前看後看,沒看見第三個人。
段恙也看到了她,走近過來。
“我要走了。”他忽然說。
宋秋光點點頭,但半天沒等到下文,心裡又疑惑為什麼和她說這話,她們好像并不是很熟吧。
“你做的飯真的很好吃,”他繼續道,“一想到以後不能再來克裡斯汀,吃到你做的飯,我就不想走了。”
說得跟要生離死别一樣,她來第十二星系坐了兩天船,想來從他所在的星系過來這裡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再說,她又不是以後不直播了。
風吹過,空氣中彌漫着青草的氣息,清新得令人心醉,段恙的長發原本是很服帖的,此刻卻有幾縷頑皮地落在了她的袖子上。
他的嘴唇一張一合,在說些什麼,她漸漸地走了神,盯着那縷頭發,這麼漂亮又柔順的頭發,想必手感也很好吧。
段恙停住了,她也全然沒有發覺,依舊毫不吝啬地把目光都放在他的長發上,從而完美地忽略了他的臉色。
“請,”他微微低頭,把自己的頭發遞到她的手心,“你很喜歡我的頭發嗎?”
宋秋光沒料到這路數,臉由内而外地紅了起來,像隻無力的大蝦,被煮熟一次還不夠,還要再煮第二次、第三次。
星曆3164年的春天,每一個春天都會有這麼些個好日子,風和暖,花兒也香,也許有時候還帶着冬天的冷意,但究竟和冬天是不同的。
于是後來的很多年裡,段恙對這個春天,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