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星系,斯坦星。
看着毫無減退之勢,數量反而越來越多的訂票信息,司空住的臉色同斯坦星青色的天光一樣陰沉。
他皺了眉頭,副官統計了所有平台的數量,遞到了他手邊。
如果真的在上層星系、中層星系和下層星系之間幹起星際旅遊的生意,倒是能賺到不少星币,但他們又不是真正的星際旅遊團,婆娑星的能源才是第一要緊事。
司空住當然也清楚這一點,但荷魯斯号星艦隻有一個,把下了訂單的乘客送到那該死的第十二星系上,已經占據了他們所有的時間。連他這個艦長也不得不負起責任,每到一個渡口,都要不厭其煩地核對上艦的乘客信息。
眼看副官忙得連喝營養液的時間都沒有,他實在心煩意亂,把所有事情都丢給了尤金,尤金是個老實孩子,跟着他七八年,還是從來不懂得拒絕,兼之他也忙得很,顧不上艦長大人又發什麼瘋。
尤金把新鮮出爐的航行路線抓起來,準備交給副官,一擡頭,發現艦長不見了,這倒很正常,司空住随心所欲極了,好像荷魯斯号的艦長不是他一樣。
但是副官的位置上也空了出來,尤金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暈過去前好像聽到了周圍同僚的驚呼,趁着自己還有一點意識,痛痛快快地罵了兩句艦長。
對于把所有事扔給尤金,司空住沒覺得絲毫愧疚,他把副官從雪崩一般的事務中解救出來,也隻是因為他不想自己開星艇。
星艇隻是星艦上配備的二類救生艙,功能性很差,同星艦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但足以進行星際躍遷,是這趟逃跑之旅的最佳選擇。
副官一臉茫然,仿佛還陷在無窮無盡的訂單信息和紅色投訴之中,過了許久,直到司空住也不耐煩起來,他才終于緩過神來。
“去婆娑星。”眼見副官沒有多問,自覺地駕駛起星艇,司空住頗為滿意地坐下,但因為沙發傳來陌生的觸感,他剛剛上揚的嘴角又下去了一點。
司空住久違地拿出智腦開始處理公務,給段協的郵件沒有一點回音,想來他應該是看到了。
不過副官後來才告訴他,段協已經于上周日開始休假,為期一個自然月。
要麼是段協在和非智慧生命體的戰役裡受了傷,嚴重到那幫早該死了的老頭子都不得不給他放假,要麼是段協在另一個戰場上鬥争失敗,準備提前退役,不過無論是哪種,對他來說影響都不大。
但這兩種情況,對段家的影響可就大了,想到段恙遲早有一天會知道這件事,他忍不住有點幸災樂禍起來。
司空住的笑容還沒有維持半秒鐘,星艇尾部忽然被猛烈地撞擊了一下,好在這艘星艇來自于他的自掏腰包,不是天梯艦隊本部的那些貨色,因此很快地穩住了身形。
智腦麻溜兒地脫離了他的手臂,在星艇内部的空中翻滾了幾圈,最後找到了目标,狠狠地砸碎了一塊黑色的儀表盤,智腦本體也沒躲過四分五裂的命運,碎了一地。
副官用不着轉頭就能想象出司空住的臉色,他忙不疊地從腦海裡搜索關于這片星海的回憶,控制系統上顯示的同他記憶裡的一樣,二十光年外坐落着一處星海航路管理局的分局。
他改完目的地,才敢回頭看司空住,同時心裡默默地為那艘不要命的星艦歎了口氣。
星海航路管理局,斯坦分局。
李後天約好了和人星際漫步,這是一種時興的運動方式,一次星際漫步,需要整整兩個自然時和兩百個星币,因着花費的時間和高昂的價格,在第五星系,倘若有人敢表示對星際漫步不感興趣,準要被狠狠地嘲笑一番老土。
“李,有人投訴。”坐在李旁邊的人和說了他一句,打斷了他的思緒,李皺了皺眉,這人是他帶的徒弟,高高胖胖的一個,腦子卻很堪憂,星際居民的智商普遍已達到二百有餘,他疑心這個徒弟的腦容量還沒有核桃大小。
李興緻缺缺地接起星訊,來人還在十光年之外,聽他說是哪艘星艦撞到了他們星艇的尾部,“程度不嚴重吧?”
“目前來看不影響行駛,但不能排除有破損和能源洩露的情況存在。”星訊那邊的人還要說什麼,李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那就是不嚴重,星艦标識保存了嗎?”星艦标識是每一艘正規星際乘具都要具備的東西,航路管理局以此來調查星海中的航行情況。
在得到了又一個否定的答案之後,李懶得再聽他說下去,想來能在第五星系星海開着星艇的能是什麼大人物,二十光年這麼短的距離居然到現在還沒到斯坦分局,不知道是從哪個窮鄉僻壤裡冒出來的土老帽。
李不停地打斷着星訊那邊的人,暗示那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知道那人是個死心眼,根本讀不懂他的深意。
“你的名字?”星訊對面忽然換了一個人,那個人的聲音如同一塊死了八萬年的冰,凍得他渾身一哆嗦,他情不自禁地吐出了一個李字。但是就在他要說出自己的名字的時候,他咬住了自己的舌頭,剩餘的兩個音節沒有能他的嘴裡吐出去。
李的徒弟還在旁邊吵吵鬧鬧的,李聽了心煩,“我去上廁所,一會兒有人來你先接待。”
李的徒弟傻愣愣地點了點頭,目送着他師傅臉色蒼白地躲進了衛生間。
不多時,李的徒弟聽見走廊裡響起腳步聲,一個重,一個輕,應該就是李說的人,他提前站起來等着。
來人沒有選擇好好推開門,他想,再然後,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肚子有點疼,低頭看去,血液好像不要錢一樣争前恐後地離開他的身體。
他聽到有人說,“不是這個蠢貨,去找。”
他才不是蠢貨呢,師傅也經常這麼喊他,他想反駁,意識卻漸漸渙散。
李躲進廁所已經二十分鐘了,想來那兩個土老帽必定被打發走了,他終于施施然地推開衛生間的門,往辦公室走。
今天整棟樓都靜得出奇,李咽了口唾沫,把配發的制式武器拿出來背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