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見微親自動手把蛋糕頂端的蛋插下來放到白澤盤子裡,白澤也切塊蛋糕給鹿見微,爺兩個坐下聊天,不談身份立場,不涉□□白道,隻談人,說你說我,此時他們就是普通的父子兩個,父親和兒子的對話。
鹿見微不喜甜食,白澤隻給他切了一小塊,鹿見微拿着叉子慢慢吃着消磨,聽白澤跟他說話。
白澤問的都是家常瑣碎,知道他失眠,便啰嗦着列出一堆助睡眠的法子,聽說他受傷,又念叨注意安全順帶把負責保護他安全的人教訓一遍,絮絮叨叨總有他說不完的理。
白澤說話的時候唇角總是帶着笑,聲音平靜溫和,看着這人聽着這聲音,就是一幅甯靜的山水畫。
不論白澤說什麼,鹿見微都會笑着應下來,不時詢問白澤的情況,身體怎樣,生活怎樣,開心不開心,悶不悶,工作多不多,累不累,悶了出去走走,累了就歇歇,不開心他給講笑話。
從來不講笑話的人,聽着笑話都不會笑的人,因為白澤說,你不會講笑話啊?便專門買了笑話大全來看來學,隻為博白澤一笑。
鹿見微的心底埋着一根柔軟的任人拿捏都不願撒手的肋骨,名為白澤。
“吃點水果,奶油膩,不要多吃。”鹿見微剝橘子,細心的扯淨橘子上白色紋絡遞給白澤,白澤用紙巾擦擦嘴角接過來吃了一瓣,是他喜歡的口味,很酸。
據說他父親就很喜歡吃酸橘子,有一次受傷住院要橘子吃,借着病人身份一口氣吃了幾斤,誰勸也沒用,幾天下來吃得上火,白白多住了一星期醫院。
還有一次,鹿見微外出給父親帶回一筐橘子,父親非常高興,席地坐下就開始剝橘子吃,鹿見微趕過來口渴的不行,問父親要橘子吃,父親立馬雙手護住橘子筐往後藏,鹿見微抿着幹裂的唇哭笑不得。
過了好一會兒,父親遞過來一個又大又新鮮的橘子,上面用指甲印刻了個笑臉,笑眯眯的正對着鹿見微,和給他橘子的人笑得一樣開懷。
這些都是鹿見微講的,像故事一樣說給白澤聽。
這時他們身份又變了,鹿見微是說故事的人,白澤是聽故事的人。
父親是練散打的,還是國内蟬聯兩界的散打冠軍,據說身材魁偉,肌肉虬結,力大無窮,是由内而外實打實的粗糙大漢,白澤這麼問時,鹿見微呵呵笑了兩聲,看着白澤道:“你父親比你還弱,去的時候個頭也才長到我耳垂那麼高,很瘦,身上沒多少肉,勁兒确實很大,那群人是丢不起這個臉,胡亂造謠,别信他們的。你跟你父親長得很像,跟他一樣說話就笑起來,讓人覺得暖心。”
但是白澤總是無端把父親想象成山一般可靠的人,這樣才會有安全感。
對于父母,白澤其實沒多大感情,他不足七月便被人剖出母體,沒有人樣,都以為活不了了,生生死死在鬼門關轉了好幾圈,在保溫箱裡待了半年才逐漸養活起來。也随俗起了個好養活的小名,就叫賤兒,不過隻有長輩這麼叫,其他人都沒這個膽兒。
父親的故事鹿見微來來去去講了很多年,他是聽着父親的故事長大,父親的形象在他心裡變化多樣,從來沒有确切的固定形象。
鹿見微也從沒拿父親照片給他看過,程家養父母也是,不論是父親還是母親的照片,一張都沒有。
桌上堆了一堆橘皮,鹿見微兩手指尖都被染成黃色,剝完一個橘子,擦了擦指尖汁液,接過手下遞上來的小禮盒:“喏,收好。”
白澤接過來看了一眼随手放桌上,伸手又要剝橘子。鹿見微笑着阻止:“别吃了,吃多了上火,你比你爸還不易,更應該注意。”
鹿見微看着桌上橙黃的橘子皮輕聲一歎:“年紀大了就愛唠叨,也就賤兒肯聽我說,别人都不行,沒耐心。”頓了頓又笑:“小霜身體不舒服回去休息了,去看看他吧,他在等你,走的時候說一聲,我讓人送你。”
“嗯,”白澤拿起桌上的禮物,默了會兒又說一聲:“好。”把禮物交給朱厭保管,朱厭不怎麼喜歡鹿青霜,讓他說完話趕緊出來好去下家,白澤點頭應:“知道了。”。
院子裡有很多客人,見他出來紛紛向他祝福,白澤得體有禮的應付着穿過人群,走進一道小院門。
這裡便是鹿青霜住的側院,與主院原本是一個整體,鹿青霜喜靜鹿見微便讓人砌了道牆分開,單獨劃出來給鹿青霜住。
院子雖小但極為精緻,假山池水,鵝卵小道,房前一叢翠竹,竹林的陰影正好将秋千罩住,旁邊擺着一套竹制桌椅茶具,桌上暗紋雕菊竹花瓶裡插着兩三枝月季,花下兩隻竹杯中熱氣氤氲,正是待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