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城厚載後悔死了,早知道該帶着些人陪他一起來,隻是他沒想到司城正哲回來的這樣快,還正好撞在了一起。
司城厚載若是一隻八百年道行的老狐狸,司城正哲則是一隻八千年的狐狸精,司城厚載不是那塊老姜,司城正哲卻是那勝于藍的一點青。
在自己孫子手上吃了無數暗虧以後,司城厚載不甘心的放低了身段,在司城正哲管家以後,地位依舊被捧得高高的說話的分量卻一落千丈。司城厚載似乎不是很在意,雖然有時候的确很生氣,但最後都隐忍了下來。
看着小七走過來,司城厚載撐着拐杖站起身,起身時蒼老破敗的身體僵硬緩慢,幾處關節發出輕微的咯咯聲,司城厚載歎了口氣:“唉,老了,身體不中用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司城正哲仿佛意有所指:“爺爺該看開些。”
司城厚載并不理會司城正哲的話,蹒跚着腳步迎向小七,他感覺身體輕快了許多,好像盼望已久的願望已經觸手可及。
三輛車,前頭那輛坐着司城正理,後面跟着司城厚載,鹿欽原和小七坐在一輛,在中間。
鹿欽原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裡,自坐上車便一直在往郊外行駛,拐了好幾個彎,連他都不知道到了哪裡。小七一直托着下巴望着窗外,不說一句話,鹿欽原也不說話,各自守着一扇車窗,各看各到。
沿途開始時偶爾見到幾個村莊,後來越來越少,隻看到一眼望不到頭的幽幽樹林,道路變得窄起來,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看得到一個路标。
上次看到路标是在一個小時以前,這說明他們離上澤市越來越遠,甚至到了偏僻境地,正在胡亂猜測間,一個不起眼的路标從眼前一閃而過,一直不說話的小七忽然道:“快到了。從這裡開始,一直到前面那座山,都屬于司城家私有。”
鹿欽原歪頭看了眼前面,的确有座山近在眼前。
林深藏險峰,水深潛遊龍。
到了山腳,望着面前這座雄秀險峻的高山,鹿欽原想起了這句話。
車子不能再繼續前行,餘下的路他們需要步行。這座山植被茂密,樹木高大,蔥茏繁盛,少有人為破壞的痕迹,林中鳥鳴聲在耳邊回蕩,顯然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往山上去的路隻有一條青石鋪就的台階,山高路陡,擡頭望去仿佛通向天堂的階梯。
鹿欽原和小七依舊走在中間,看似保護實為監視。
司城正理在前頭帶路,他步伐輕盈,一步三個台階往上跨,絲毫不顧及跟在後面的人,小七看起來柔柔弱弱體力卻非一般耐力,蹦蹦跳跳跟在後面玩似的,可憐跟在後頭的司城厚載,被甩出去老遠一截還能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像破舊的風箱呼哧呼哧的響,一前一後兩個年輕人張着手臂,擔心老頭子一口氣上不來栽倒。
小七跑去路邊摘了片葉子,問鹿欽原:“這是什麼葉子?”
鹿欽原看了眼,說:“不認識。”
小七便快跑幾步上前去問司城正理,問完了蹦着跳着到鹿欽原跟前,一本正經的說:“這是萆荔,書上說,食之已心痛。”說完好像又看到了感興趣的東西,張着雙臂做出撲捕的動作,鹿欽原一看,原來是隻羽毛絢麗的野雞,小七動作迅速的往上撲過去,野雞撲棱着翅膀跳出好遠,翅膀一揚飛走了,片刻遠處傳來野雞咯咯的叫聲。
小七翻身盤腿坐着,手上又揪了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花小而多呈傘形,鹿欽原不等他問,率先道:“不認識。”
“笨!”小七把花湊在鼻尖聞了聞,說:“這是蛇床子,它還有個别名說了你肯定知道,野茴香,知道了吧?”
鹿欽原受教的點點頭,上前把他拽起來,小七立刻跑去别的地方玩,生龍活虎好像有用不完的精神。
直到了半山腰,司城正理終于喊了停,往山下看去,哪還有司城厚載的影子。
司城正理望着空空的山道許久,突然喊了一嗓子:“老頭兒!活着沒!”
他這一嗓子如同撞鐘的木錘,在空寂的山林裡回蕩,過了許久山下才傳來一聲氣急敗壞的回音:“滾!”音若洪鐘,聽起來還活得硬朗。
司城正理便道:“走快點,山上有人要見你,老頭兒追上來就不好辦了。”
誰要見我?鹿欽原下意識的反問,是那個本應在十年前就死去的程回,程二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