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景王府。
景嶽從求仙縣辦完事便風塵仆仆的回程。他從啟夏門進入城中,穿過六個坊市直奔景王府。
他匆匆趕回府中,剛踏進門便碰上了不悅的景王,景王嫌棄的上下打量他一眼:“回來了?”
景嶽低頭行禮:“是。”景王冷哼一聲,走了。
景嶽心下微松,還好景王沒多問,他緊繃的肩膀放松下來,徑直回了自己院中的書房。
點燃燭火,景嶽展開了那幅好不容易得來的踏青圖。
畫上的生母年紀尚小,笑容如此明媚,他看向題字——新婚有孕。
景嶽手指覆上,母親微微隆起的腹中,那是他。畫中有他。
這幅畫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景嶽的心中酸澀不已,多想問問畫中的阿娘,她可曾想過孩兒長大的樣子?
景嶽雙手抱胸,若有所思:景王與李貢的說辭完全不同,是誰在說謊?
書房的門猝不及防被推開,景王踏步進來,一眼便瞧見了他手中的畫卷。
“這是什麼?”景王從他手中拿過畫卷,眼珠瞪大,“你從哪兒得來的?”
景嶽咽了口唾沫,糟了!來不及藏好了!
景嶽緊蹙眉頭回道:“阿耶,你來的正好。這是旁人贈我的一幅丹青圖,你看此畫如何?”他眼睛盯着景王的反應。
景王的神色中有震驚,有喜悅,卻沒有一絲愧疚。
景王清了下嗓子道:“這畫不錯,看起來上了年頭。是何人所贈?”他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直視景嶽。
景嶽愣了一下,回道:“一位朋友。”
“朋友?”景王哈哈大笑,“你還有哪位朋友啊?是謝秋?”
“不是!”景嶽毫不猶豫,“是您不認識的人。”他低下頭避開了景王的視線。
景王自然的拍了拍他的肩:“兒啊,你長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認識新朋友也不告訴為父了……”
景嶽抿緊了嘴,沒接話。
景王的控制欲一向極大。景嶽少時曾發覺有幾位朋友與他突然疏遠,他百思不得其解,郁悶了許久。直到與謝秋相識後,才意外得知真相。
謝秋是唯一一位經受了景王的敲打後,依然選擇與他交朋友的人。是他的人生摯友。
後來景嶽交朋友皆是瞞着景王,例如陪他去求仙縣的洪潇。
所以,謝秋是景王明面上知道的,景嶽唯一的朋友。
景王随口問起了謝秋:“謝秋最近在忙什麼呢?許久不見他來府中找你玩耍。”
“謝秋前些時日被禁足在家中了,方才差人遞了信,說明日終于得了自由,邀我叙舊。”景嶽答道。
“原來如此。”景王不以為然,手中依然握緊了那幅畫卷,“兒啊,這幅畫卷阿耶甚是喜歡,你可願意割愛呢?”
這……景嶽心中一團亂麻。
是生母的親筆畫卷,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唯一寄托。
景嶽擡眼看向景王,景王的目光狐疑,帶着些說不清的意味。
景嶽瞬間明白了,景王是故意在試探他。若景嶽知道這是生母的畫卷,若他一直在追查生母的死因,他一定不會交出這幅畫卷。
但是他……現在并無實力與景王抗衡。
倘若真相是像李貢所言,景王才是故事中的壞人,那麼現在的他,情況極度危險。
哪怕景王曾經撫養他李貢十幾年,哪怕句句都喊他孩兒。但景王的個性就是甯可我負天下人。
一旦景王發現他有疑心,會毫不留情除掉他。
景嶽背後生出了冷汗,他眼中帶上了笑意:“我知阿耶喜愛丹青,這幅畫卷自是要獻給阿耶。能入您的眼就好。”
景王的笑容帶着幾分漫不經心:“兒啊,你是真心所贈嗎?”
“這是自然。阿耶撫養嶽兒長大,嶽兒的一切皆是阿耶的。”景嶽跪下表忠心。
景王眼眸微眯,扶他起來:“我兒所獻,為父自當珍藏。”
……
次日,登仙樓。
景嶽擡腳邁過三樓的台階,直奔常用的雅間。
屋内早已坐了一人。
那是位身着白衣的郎君,白衣勝雪,正襯出他的雪膚。他眉清目秀,一雙含情的桃花眼,姿态松弛的倚着軟榻,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之味。
此人正是景嶽的摯友謝秋。
“景兄,你可算來了,叫我好等。”謝秋笑着望向景嶽。
“謝兄,許久不見。”景嶽落座。
謝秋随意搖了下鈴铛,潔白纖細的皓腕剛落下,侍者們便端來了茶水與糕點。
“本少爺今日找你是有要事相商!”謝秋鬼鬼祟祟地勾了下手指,“你離近點,此事不可為外人道也。”
景嶽無奈靠近,俯下身子問:“何事?”
“本少爺要離家出走!”謝秋的小表情帶着些驕傲,“怎麼樣?厲不厲害?”
景嶽:……
謝大少爺怎麼又想一出是一出了,他哭笑不得:“說吧,這次是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