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洛斯家族莊園依據古蟲族祭祀場的形制而建，月光從彩釉玻璃穹頂淌下，在十二芒星地磚上繪出詭谲的投影。

赫殊蜷縮在明亮和陰暗的夾角裡，聽着研究員的閑聊。

“L-07号又死掉了？”

“無所謂了，反正還有那麼多克隆胚胎呢。”

“我真是不太理解，克隆體研究不出東西，為什麼不從本體下手，他不原本就是個實驗體嗎。”

“可能是9477長得和慕希執行官很像吧。”

“真的假的？你怎麼知道！？”

“我亂說的，誰知道為什麼墨裡斯不選擇9477，甚至願意讓自己的親兒子吃苦……”

“切，墨裡斯……嘶，你們聞到了嗎？”

赫殊突然心頭一緊，他明明偷到了信息素隔離貼，難道……

“嗡嗡嗡……”

通風管傳來蜂鳴。

“不會吧，一會不通風就把你悶到了？”

“很抱歉，循環系統檢修清理均已完畢。”

冰冷卻謙遜的機械音伴着雄蟲研究員倒地的悶聲落下，整個空間陷入寂靜。巡邏機械衛兵的紅外信号都停滞在休眠模式，本該被雙重加密的門扉閃爍着綠燈。

很奇怪的順利。

赫殊攥緊身份卡，上面還沾着淩洛的氣息。兩年前那個雨夜，他用自己換來了這一張通行證。

雄蟲少爺渾身發燙，意識模糊卻還是執拗地将他護在身後。

“是你毀了他！”

毫無溫情的決策者将天之驕子折翼，還将罪名推到另一個受害者身上。

赫殊自己都想不到，那群雄蟲居然相信他有這麼大的能力，然後要他來負這麼重的責任。

那他也隻好相信自己。

綠色的拷貝進度條倒映在雌蟲的虹膜上，冷凍霧沒過他的腳踝，涼意讓本就警覺的神經更加緊繃。

赫殊這才看到全息屏上右下角的操作日志：

〔23：58 開啟A6低溫養護〕

〔23：39 開啟聖殿通風循環〕

〔23：27 關閉動态捕捉系統〕

〔23：27 修改基因鎖秘鑰〕

〔23：26 解除神經毒氣防禦〕

……

掃了幾眼，赫殊可以确認是有蟲族在背地裡為他保駕護航。

下一秒，一個簡潔的非模态彈窗浮現在進度條旁：乖乖，上來找我。

不影響拷貝操作，赫殊并不想管它。

“嘀嘀”

警報響了兩下，但那聲音怎麼聽都軟弱無力，像是簡單的示威。

赫殊依舊不慌不忙——從他決定做這些開始，就想到了獨身赴死的結局。

機械衛兵的履帶聲從走廊逼近，赫殊頓覺好笑，他怎麼在某一瞬間将心放到了别的事物身上，還是一隻雄蟲。

月亮在雲霧中明滅，赫殊躲進古星象儀改造的觀星甬道，蹭着内壁雕刻的星圖向上，光亮忽明忽暗，但他無路可選。

“乖乖，你像被黑光燈誘捕的小蝴蝶。”

赫殊隻覺得離光源越來越近，也越來越亮，幾乎可以說是晃到眼睛時聽到了淩洛的聲音。

“還是太慢了，”淩洛收了燈，看着他慢慢鑽出來坐在地上。“在通風管裡面躲了好幾分鐘，所以現在都沒有時間陪我了。”

赫殊沒有任何回應，淩洛自顧自坐下來，陪他浸在月光裡，手中的銀勺攪動着一杯冒着氤氲熱氣的巧克力奶。

“喝點東西，一會可有的耗，嗯？”淩洛又拿了一個杯子，将原本滿杯的熱巧克力奶倒出一半，“要哪杯？”

“都不要。”赫殊停頓了一下，還是問，“你怎麼在這裡。”

淩洛輕抿了一杯巧奶，又喝了一口另一杯：“因為我的玩偶帶跑了另一個玩偶，我不該來找找嗎？”

淩洛從來沒在隻有他們的時候稱呼他為玩偶，這樣怪異的感覺隻出現了一瞬，很快赫殊就坦然接受，又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