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重症監護室。
那是白皙沒有血色的手臂,青紫色血管在手背隐隐凸起,無數大大小小的針眼在她枯瘦嶙峋的骨節上看的人觸目驚心。
與這個世界的不告而别,和世間一切美好事物生生不見的惶恐,全都揉碎進病人的無言裡。
病床上的李黛清毫無生氣,面無血色,仿佛如一座雕塑,冰冷神色,高聳的顴骨,因為長期沒有攝入食物而營養不良的面龐,仿佛沒有呼吸。呼吸機上的紅線起起伏伏,陡增陡降,讓一切都變得飄忽不定,捉摸不透。
這些從周身傳來的疼痛一陣一陣地刺穿着李黛清的心髒,仿佛要把她捅出成千上萬個窟窿般。
倏地,這個機器像是不受控一般,屏幕上顯示心跳的波峰越來越低,直到變成一條沒有起伏的直線。
一切都完了。戛然而止的心跳聲,連帶着她的生命,都在這個世界上不複存在。
......
昭明五十六年秋。
火楓飒飒,直把蒼山染紅。
刀劍相向的,從來不是一意孤行,義憤填膺的殺戮與嘶吼,取而代之是義無反顧,前赴後繼的俠肝義膽與碧血丹心。刀刃劃破長空,激起空中傳來陣陣回響,連帶着将士們的肺腑,也一并獻祭與這次戰役;刀劍勇往無前,來自内心最深之處的不甘音開始争鳴。
“李黛清,你投降否?”怒吼沖破烏雲。先前的短兵相接人煙磅礴到如今的以澤量屍,滿目瘡痍,不過短短三日罷了。
“決不!”李黛清聲音嘶啞,幾乎用盡全力嘶吼着。
馬蹄聲挽帶晚霞的绯色,實則是橫屍片野的血河通向幽處未知名的地方。黑雲壓城,與紅楓相沖,自遠處而來的一條蜿蜒小道,不見平日的青苔斑駁,滄桑洗禮,此時俨然成為了嘲笑命運的無情客,它的身上,到底還是無數的肝髓流野,斷戟沉沙。
戰鼓啞聲,甲胄染血,戰馬嘶鳴,阿玉手握馬繩,處在百米開外的她内心翻雲覆雨,愁雲慘淡,斜雨淅瀝,糊花她的雙眸,盡情拍打她的臉龐,望着前方依稀可見的一人一騎兩個黑影,她用力敲擊着身下的馬兒,想要加快自己的腳步,隻希望在眼前站立的人影倒下之前趕往她的身邊......
李黛清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戰況會變成如此難以接受的局面——君主得知南國一再派兵侵擾國家邊界,于是當即下令,讓她們姊妹二人遠赴南國,一舉攻破荊棘賽途的南國,不讓自己的百姓受到分毫侵擾。
南國雖多次侵境,但成立時間短暫,國力尚且不知。有人傳此國麻雀雖小但五髒俱全,國土面積是半畝方塘,自然不敢與昭國較量,但軍心兵力與昭國相當;更甚者言過其實,吹的此國是天神庇佑,不能得罪。阿玉本心有餘悸,始終不邁去往南國的大道,誰知她的阿姐李黛清聽完卻不屑一笑,說道:“管他天神庇佑還是黃人守日,犯我邊境者,皆得以誅之!”語氣铿锵,氣勢雄魄,阿玉望向她的目光中,卻盡是倨傲與勇氣。
于是二人主動請纓,率十萬大軍出征,前往南國,浩浩湯湯,欲與天公比試。
誰知打至關鍵處,他們泛泛有餘的人手在突如其來的援兵之中亂了心神,本是尚有一線生機,此刻卻便成了決一死戰,不破樓蘭終不還。自诩武功尚為了得,甘願赴死為國的李黛清在殘甲斷刃中猶如化為塵埃之下的蝼蟻,終于意識到她快死了。
騎上男子嘲笑她道:“不自量力。”說完那道黑影,在朦胧的塵土飛揚,細雨紅楓間,倏忽倒下了......貫穿李黛清鐵衣之下的,是一把尖刺可破萬物的鐵茅,由男人親手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