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蕩起層層漣漪,如同乍然盛放的野薔薇。
江遲遲乖順地躺在他臂彎裡,不吵不鬧,默默承受這場久旱的甘霖。
時相儒的大掌撐在她腰側,堪堪忍住撫摸的沖動。
不...不行...
潮熱上頭的思緒被燭火拉回,時相儒控制住自己下流的欲望。
他們久别重逢的愛欲,怎麼能在這種破舊的小旅館裡...
更何況,連保護措施都沒有。
唇上觸感抽離,江遲遲迷蒙地睜開沁水的雙眼,語調軟得似能化成一灘春水。
“怎麼了?”
時相儒撐起身子,唇角擦過她的雙頰,聲音啞得似狂風中搖晃的秋千。
“今天...不行...”
江遲遲默默低頭,瞧見自己微敞的襯衫領。男人明明已經隐忍勃發,偏偏懸崖勒馬,堪堪停下。
“你...不行?”
“不是我...”
時相儒喉結在脖頸間滾了半圈又卡住,像是咽不下又吐不出的魚刺。
他懲罰性地捏了捏江遲遲的後頸,像拎起小奶貓似的,語氣更是哭笑不得。
“我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嗎?嗯?”
江遲遲縮着脖子,語氣軟得像貓叫,“那為什麼...”
時相儒在她額間落下克制的一吻。
“遲遲,我們還有很久的以後,不急于一時。”
像是在印證這句話似的,下一瞬,锃光瓦亮的白熾燈開始運轉,照亮房間。
黑暗被驅散至不可見人的角落,燭火的光芒也被壓過,幽幽熄滅。
時相儒閉眼的同時,下意識地将手掌覆在江遲遲眼前,為她擋上這驟然亮起的光。
“應該是招待所的發電機到了。”
時相儒緩緩挪開手掌,江遲遲才睜眼。
“遲遲,你餓不餓?要不要再去廚房吃點東西。”
江遲遲搖頭,“不餓。”
她在老舊的沙發上摸了一會兒,終于摸到手機,點亮一看,“20:48”。
竟然已經到晚上了。
窄小的沙發硌得她腰疼,她隻是不舒服地扭了下脖子,時相儒便懂了她的意思。
他抄起女孩兒的膝彎,一個标準的公主抱,将江遲遲抱回了床上。
江遲遲從善如流地躺回被窩裡,轉眼一看,時相儒掀起被窩另一角,動作敏捷地鑽了進來。
“你不是說不做...”
時相儒一隻胳膊穿過她的腰窩,将她攬到懷裡。
“嗯,不做,我就抱抱你。”
單人床顧名思義,原本就隻适合一個人睡。江遲遲身材嬌小,睡着剛剛好,再加上時相儒這個身高腿長的男人,明顯有些擁擠。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渾然不覺,他雙腿纏上江遲遲纖細的小腿,将她牢牢鎖在自己懷裡。
“遲遲現在還睡得着嗎?”
她枕在松軟的枕頭上,下午睡了太久,現在毫無困意。
時相儒看着搖頭的女孩兒,“那不如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他熄了房間的白熾燈,就着窗外閃爍的雷電,緩緩道,“從前,有一個小男孩兒...”
這個小男孩兒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他的父親是個企業的小老闆,長得人高盤靓,是十裡八鄉有名的高富帥。
他的母親更是美麗動人,隻可惜家境凄慘,從小就沒了爹媽,在孤兒院長大。雖然長得漂亮,卻性格古怪,總是喜歡把自己關在小房子裡,畫畫、創作。
那些來領養小孩兒的家長都瞧不上她,覺得她是個怪胎。久而久之,她領養不出去,隻能默默在孤兒院長大,靠賣畫維生。
他的父親對母親是一見鐘情,不顧家人的反對,娶了母親,來年就生下了小男孩兒。
在這之後,一切急轉直下。
他父親的公司遭遇競争對手,一夜之股價蒸發,宣告破産。他父親從世人羨慕的富商成了還不上錢的老賴。
他父親的家人将這一切都歸咎于他的母親,都是這個神經質的女人給他們家帶來了禍運,連帶着剛一歲的他也受到牽連。
他的父親為了保全母親,不得不和母親離婚,而他也被分給母親撫養。
母親的第二任丈夫,是個外表看上去很老實的男人。
男人剛和母親戀愛的時候,青澀而生疏地買下母親所有的畫,隻為獲取和母親共進晚餐的機會。
母親答應了,第二天,她被哄進了民政局。
而他們母子的陰暗日子,至此開始。
那男人剛開始還會裝作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白天出門上班,晚上回來給母子倆準備晚餐——他母親一直不會做飯。
時間久了,他的本性開始暴露。
原來,男人根本沒有正經工作,他每天出門都是去賭場賭博,十賭九輸,他剛遇見母親的時候還小有積蓄,不到半年,家産就被他敗了個精光。
賭場失意,男人便将受過的氣統統發洩到母親身上。
皮帶、酒瓶、賬本...
幼小的男孩兒剛學會走路,踉踉跄跄地晃悠到母親身邊,卻被男人一把推開。
“小拖油瓶,老子每個月還得供你吃飯...”
皮帶落在他細嫩的皮膚上,下一秒被母親悉數擋去。
其實他并沒有三歲之前的記憶,這些都是他後來才知道的。
一方面,嬰兒時期的記憶原本就無法被理性串聯,另一方面,大腦下意識地将那段灰暗的時光删去,保護他幼小的童年。
在為數不多的回憶中,他隻記得閃爍的紅藍警燈響徹天際,猩紅的血撒在他身下,尖叫的鄰居、面容瘋狂的男人,和母親冰冷的身體。
母親死了,男人被關進監獄,男孩兒則被他的親生父親接了回去。
父親艱難地還清了貸款,還打算東山再起,二次創業,隻可惜都沒掀出什麼水花來,家境勉強小康。
父親對此看得很開,畢竟人一生氣運有限,能成功一次已是偶然,不可再強求。
但父親的家人卻不這麼看。過慣了大富大貴的生活,猛然間跌落神壇,緊巴巴地過日子,自然是不習慣。
原本的大别墅換成了八十平的小房子,祖孫三代同居一室,摩擦不斷。
母親死後,僅存的男孩兒被爺爺奶奶當作禍星,他們不會像男人一樣上手打罵,但老人家的嘴卻毒得毫不講理。
“閻王殿裡跑出來的讨債鬼”、“克親絕戶的喪門星”、“掃把星”、“孤煞命”...
年幼的他隻能縮在房間一角,苦苦盼望父親下班,在他面前築起一道堅實的防風牆。
但父親脾氣太好——說難聽些,就是懦弱。
父親不想過多責備父母,也不願自己的幼子受到傷害。
他遊走在這間房子的陰魂中,疲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