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相儒認出了那副虛僞讨好的笑容。
果然是時斌。
“小儒,爸爸知道錯了。你能原諒爸爸嗎?”
時相儒氣得想笑。
他一字一句地回複,每一下都按得幾乎要戳碎屏幕。
“一、你不是我爸爸。我們之間唯一的關聯就是同屬靈長類。”
“二、我原諒你什麼?你殺的人不是我,如果想尋求原諒,你應該去刨我媽的墳。”
“三、我不管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告訴你背後的那個人,找張床蓋上被子躺下做夢去吧,人渣。”
他也不管對方什麼反應,利落地删除拉黑一條龍。
别被這種爛人污了眼睛。
時相儒眉間戾氣不減,他收起手機,冰冷的目光掃視一圈窩在沙發上的衆人。
他現在不太痛快,隻想找個人來玩一玩。
“小燕。”
時相儒像死神點兵,朝着燕琉露出一副虛情假意的笑容。
“聽說你還是大學生,在哪兒上學呢?”
燕琉原本也在玩手機,似乎是在回複誰的消息,聽見時相儒的話,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男孩兒乖乖報出自己的學校,是個還不錯的一本大學。
話題抛出,場上其他幾個男人也好奇地擡眼,參與進來。
“小燕是什麼專業的?”楊哥随口閑聊。
“文學。”
呦,竟然和他同一個專業,這不撞時相儒槍口上了?
“小燕最近在看什麼作品呢?”
燕琉說了個大家耳熟能詳的《紅樓夢》。
“紅學,是個值得研究的課題。”
“我最喜歡裡面的一段話。”
燕琉盯着時相儒,像毒蛇吐信:“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寫的真好。”
時相儒臉色“唰”一下變了天,就連原本虛僞的笑容都撐不住。
富二代見他倆這表情,便知道燕琉話中有話。奈何文化水平不高,他湊過去問秦向松,“他啥意思?”
秦向松:“我也不知道啊?!”
兩人偏頭,又問看戲看得聚精會神的楊哥,“燕琉那段話什麼意思?”
楊哥低聲解釋。
“那句話出自曹雪芹的《好了歌注》,講的是甯榮兩府的興衰變遷。原本歌舞升平宴請高官顯貴們的豪宅,如今卻長滿枯草。”
“燕琉說這話什麼意思?”
楊哥不虧是比他們大上十歲的男人,閱曆情商都比這倆小屁孩兒高不少。他摸着下巴的青茬,緩緩琢磨。
“我猜,燕琉的意思是,雖然現在遲遲和小時情投意合,但說不準哪天她就會改變心意。就像表面風光的賈府,遲早有衰敗的一天。”
富二代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被當面挑釁,要是不回擊,他時相儒的名字就要倒過來寫了。
“呵呵,是嗎,我倒是更喜歡另一段判詞。”
“凡命韶華遇情逝,豪庭驚夢惹人妒,蓮池渾塘尋新歡,因夫一命雙身完。”
富二代熟練地湊到楊哥身邊,“楊哥,這句又是什麼意思。”
楊哥:“稍等,超出知識範圍了,我查一下。”
“噢,這是尤二姐的判詞。”
“尤二姐是誰?”
“尤二姐...”
楊哥抓耳撓腮地想了半天她複雜的身世,隻好囫囵吞棗地跟他倆解釋。
“她是紅樓夢裡一個人物,比較悲慘吧,被王熙鳳的老公娶做妾室之後,被王熙鳳逼得吞金自殺了。”
“喔!王熙鳳我知道的啊!鳳辣子嘛!”
就連秦向松這個學渣都聽過她的大名。
“我懂了!”
富二代這次腦袋轉得格外快,“儒哥的意思是不是說,燕琉要是還想插足他跟遲遲姐的感情,最後的下場就會像尤二姐那樣,不得好死?”
“有道理!”
場外三人組鬼頭鬼腦地聚在一起,場上的兩人也是針尖對麥芒。
燕琉聽完時相儒陰陽怪氣的諷刺,面色淡定得讓人懷疑,他究竟有沒有聽出來對方在罵他。
下一秒,男孩兒諷刺一笑。
“儒哥這話,是說自己比王熙鳳還善妒,還是在隐射遲遲姐也是賈琏那種貪财好色的酒肉之徒呢?”
嘴巴倒是挺厲害,不僅能聽懂自己口中的暗諷,還能巧舌如簧地反駁回來。
時相儒不接他的話茬,轉口道,“?孝悌忠信禮義廉,你倒是學的不錯。”
“什麼意思,儒哥在誇他?不會吧?!”
楊哥埋頭苦搜,終于搞懂了。
“人生八德,他說了前七樣,唯獨缺了最後一項,‘恥’。”
富二代這次終于秒懂搶答:“儒哥是在說他無恥!”
跟這群文化人聊天可真特麼累!
這場明槍暗箭的罵戰最終在女孩兒們踏入房間時結束。時相儒和燕琉默契地不提幾分鐘前的唇槍舌劍的難堪,妄圖在江遲遲面前維持表面友好的人設。
被粉飾的太平,終于在第三個夜晚被打破。
這晚輪到富二代和燕琉一起值班,半夜時,江遲遲收到一通緊急電話。
“不好了,遲遲姐,燕琉失蹤了!”
江遲遲冷不丁從床上坐起來,急忙穿好衣服,往燈塔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