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盞,沒事吧?”來的人是孟撷。
擡頭,她才看清他的全貌。
正式的西裝,眉眼凝重,微微喘着氣息,稍亂了些,像是風塵仆仆從另一面重要的場合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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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劇過後,卻盞已經到家。
電話那頭,尋盎為前男友突然發瘋找茬的事情向她道歉,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出了這檔子事,她心裡過意不去。
“你道什麼歉啊。”
Tag一個起跳跳到她懷裡,卻盞伸手摸摸它的小腦袋,毛茸茸的,手感軟糯糯,不好的心情都被趕走了,“這又不是你的錯,别想那麼多了。”
“遠離渣男,重回單身,我替你高興還來不及呢。”
“嗚嗚愛你!”
那三個月,尋盎對鄒齊愛搭不理是因為攝影館的工作忙身,再加上感情過程中确實是有一定的冷淡期,結果這不知名的鍋突然甩給了卻盞。
不從自身問題找原因,鄒齊不是渣男是什麼。
“我的小寶貝,來讓媽媽看看。”卻盞撂下手機,雙手抱着小Tag來回蹭,“你以後找對象一定不能找這樣的知道嗎?”
“喵~”
Tag夾着嗓音叫了一聲,好像在回複她的話。
“那找什麼樣的呀?”
“當然要找……”
“叮咚。”
門鈴響起,卻盞抱着Tag去開門,是孟撷。
“你的東西落在了餐廳,我送過來。”男人将規整理好的東西遞給她。
“包上的絲帶啊。”卻盞自然接下,道了謝。
她剛想側身讓他進門,Revival搖着尾巴小跑到他們身邊,看到孟撷在這,興奮地“汪汪”表達心情。
孟撷代養這些小家夥們一個月,已經很了解它們。
見Revival這麼興沖沖,他邊摸它的腦袋安撫情緒,邊問卻盞:“你多久沒溜它了,它有點着急。”
卻盞失笑:“次數是有點屈指可數。”
這幾天工作有點忙,下班回家後也隻想休息休息充電。
孟撷說現在時間還早,他們可以一起去外面溜溜小家夥們。
他牽着Revival,卻盞牽着兩隻貓貓,三個小家夥見到外面的世界就想着撒歡兒,兩人也不知不覺被帶到一處廣場。
這片空地人少,沒有小孩子,于是就放開了繩索讓三個小家夥好好地玩。
小家夥們離開繩索立馬放飛天性,打滾兒轉圈兒的。
“你的衣服怎麼樣,還能救得回來嗎?”卻盞問孟撷。
他替她擋的那杯酒是紅酒,鮮紅的酒液大面積鋪滿背部,能挽救的可能性應該很小了。
“一件衣服而已,再定制就是了。”孟撷不當回事,也拒絕了她要賠這件衣服的損失。
這件事,卻盞挺感謝他的。
如果不是他正好在那家餐廳有場約見客戶的飯局,他不會正巧碰到她,更不會替她擋下那杯酒。
她望向前方泛着粼粼波光的人工湖面,故作歎息,“又欠你一個人情了。”
聽此,孟撷低頭輕笑:“盞盞。”
“嗯?”
“其實……”
他們相對注視,面對面,氣氛有過一刻的安靜。
是那種隻屬于他們、無外人擾亂的安靜。
但這種安靜僅僅持續須臾,一消而逝。
孟撷接着下面的話繼續說:“其實,你和我不用分得那麼清。我們是朋友。”
晚上的風有點大,頭發被吹亂,卻盞擡手理了理,“朋友也得你來我往的啊。”
提起欠人情,勾起了她下午在RC的回憶,“你也知道,我最讨厭欠人情了。他就是個記仇鬼……!”
“誰是記仇鬼?”
“還能是誰,謝弦深。”
“對了。”卻盞忽然想到,“孟撷,你還沒跟我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要不說說?”
“你想聽?”
“蠻好奇的,就當聽個小故事。”
在和謝弦深遇見認識之前,孟撷聽說過這号大人物,京城頂級豪門家族的謝家長子,圈内幾乎無人不曉。
他們真正意義上的見面、和對立面,源于那場兩所知名高校聯合舉辦的曆屆國際精英投資交易賽事。
賽事參賽人員分成小組式擇優評比,謝弦深和孟撷為各校代表人物,不同組,且分别是兩組領事。兩隊從初賽到決賽擊敗同期跨幅度領先,決賽之際,所有觀賽者根據自身立場選擇站隊,每一場比賽結果公布時,兩隊實力棋逢對手,伯仲難分。
決勝局,謝弦深所在組隊遠超完成規定交易額,在市場前景、風險預估、運營策略等全方面評審下斬獲冠軍。
那場決賽堪稱兩所高校誰與争鋒的“曆史性畫面”,所有人看到比賽結果的那一刻,萬聲高呼沸騰。
他們是對手,是敵,卻不是友。
也許,以那場比賽為序章,冥冥之中,命運早已既定安排。
“你不會借此嘲笑我吧?”
孟撷很少在任何一場賽事上輸,無論是哪方面。
“怎麼會。”卻盞真就當個小故事來聽的,“難怪那時候你說要去美國兩個月,原來是去哈佛比賽了。”
“比賽前封閉培訓一段時間,沒來得及告訴你。”
說着,他解鎖手機打開相冊,這麼做沒别的目的,隻是想讓她也多了解一點他的生活,“給你看看我培訓時的照片。”
一張張照片翻過,有瑣碎趣事、校園景色,卻盞看到某張照片的角落豎着一尊偉人銅像,笑意淺淺地告訴孟撷,這尊銅像好眼熟,我記得你學校裡也有一樣的。
“這是……”她頓住。
照片滑軌到一張大合照,許多陌生面孔,但不知怎麼,卻盞一眼找到了謝弦深。
孟撷解釋,這就是那場比賽結束後的大合照,所有參賽的團隊一起。
可,她好像沒聽到他說話,眸光定格在……那個人身上。
卻盞是在看謝弦深。
大學時期身着西裝制服的他,和現在的他相比,還挺有反差感的。
有一點一樣。
都裝,死裝死裝。
“她在看你。”卻盞發現了新的事,提醒孟撷。
照片中,孟撷所在的隊伍有兩個女學員,其中一位女學員金發碧眼,明藍色瞳孔碎閃,仿若人間芭比。
她的眼睛在看向她的右邊,越過人潮,是孟撷的位置。
“她是和我同組的隊員,Winni。”
是個漂亮美人。
看孟撷解釋慢緩的語速,卻盞想,應該不止同組隊員這麼簡單的關系。
她倒也沒多問,她不是那麼八卦的人。
可到底一想,他們是朋友沒錯,他感情上的事,她好像一次也沒問過。
“你家裡人不催你啊?”
“什麼?”孟撷沒懂。
卻盞不知道他是真沒聽出來,還是裝不懂,眼彎淺笑,點明:“催婚。”
“有催過。他們倒不是催我趕緊結婚,是催我趕緊談戀愛。”
孟撷和卻盞同歲,大她一個月。
二十六歲沒談過一段戀愛,他的父母還為此苦惱過,自家兒子長得帥、顔值高、多金有錢,誰能想到在感情方面的經驗居然是零。
他弟弟也是,談起這個,兩兄弟隻有被說教的份。
“那談啊。”卻盞不以為意,“這有什麼,你也确實該談戀愛了。”
“你也催我?”孟撷諧谑。
談戀愛并非想談就談的,雙方願意才行。
而選擇,這兩個字從來不是被動詞,由單向轉換成雙向也需要時間驗證。
“我很喜歡的一幅畫。”
卻盞靜神傾聽。
他說,那幅畫是理想主義畫家洛德·萊頓的一幅作品,叫《畫家的蜜月》,所繪内容是畫家與新婚妻子相互偎靠着,妻子很認真地在觀察畫家作畫的過程。
透過畫看,畫家和妻子的感情一如相戀般幸福甜蜜。
也可以說,這是他所認為的愛情的模樣。
“可是,你還沒有從起點向前走,怎麼能到終點呢?”卻盞不太明白。
簡意是,他還沒有談過戀愛,又如何到達他所認為的理想愛情境界。
孟撷:“起點和終點,離得應該不遠吧。”
這是問句,還是陳述句……
卻盞蹙眉表示疑惑,似懂非懂,一晚上淨聊這些亂七八糟的抽象愛情觀了。
她就說吧,感情這事兒麻煩得很。
“你的想法你做主。”别人的事情,她不多摻和。
“我給自己定過一個期限,三十歲之前。”
孟撷手掌微曲握成拳,像采訪的姿勢,也像幹杯的手勢,“如果你覺得我可以完成,幹個杯?”
“當然,幹杯。”她信他。
駐足沒多長時間,風又變大了,激起湖潮。
“嘶。”
眼眶像是被刺了一下,生疼,卻盞立馬閉上眼緩解痛覺。
“怎麼了?”
“不知道,剛才風有點大。”不适感默然加劇,她忍不住想揉眼,“眼睛裡好像進東西了。”
“沒事,緩一會兒就行。”
“别動,我看看。”
孟撷圈住卻盞的腕不讓她揉,越揉,眼睛可能會越疼。
“手放下來。”
他很輕地在引導她,與她的距離慢慢靠近,相隔寸厘,呼吸也不甚清晰。
腳踝處一片柔軟掃過,棉花糖似的,卻盞唇線微彎,“好癢。”
“是Tag的尾巴。”他仍是耐心地解釋。
她問他看到是什麼東西了嗎,眼睛睜不太開,還是有點疼。
明明很近的距離,他卻錯失了她的話,屏蔽般聽不見任何聲音,隻是看着她。
眼前的她長發經風撥亂,浸入绯色的眼尾漸漸湮出淚水痕迹,長睫也被染濕。
這滴淚清淺。
他知道,是被痛覺刺引出來的,可是,他的心髒卻像一瞬間被燒熱了,似乎在與内心深處的另一個自己頑隅抗衡。
“是根睫毛。”他再一次阻止了那個自己,而後用幹淨的紙巾幫卻盞弄好,“現在睜開眼睛看看。”
卻盞睜開眼睛,是好多了。
終于重見天光。
然而眼眶仍有點酸澀,淚還不争氣地又掉一滴,窘迫得她想笑。
“卻盞。”
有人叫她,聲音有些熟悉。
循聲而望,她看到謝弦深站在街道裡側的濃蔭下,離他們不遠。
他第二次叫她的名字。
不同于第一次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