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靜音室隻剩海浪的白噪聲流淌。
秦怿一動不動地盯着江恒,緊張地捕捉他所有的微表情。
隻見他眉頭緊鎖裝作思考,半晌,終于輕啟嘴唇。
霎時浪花重重地拍在岩石上,傳來一聲清響,像是法槌敲擊底座,即将要宣布最後結果。
秦怿不由得做了個吞咽,心跳聲如鼓點,心頭的小鹿橫沖直撞。
“搭……搭檔啊。”江恒看起來有些不确定這是否是正确答案,即使回答問題了,眉頭仍未舒展。
像是毫無準備時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江恒打量了秦怿幾眼,不自在地撓了撓頭。
心頭亂撞的小鹿忽地撞上一顆呆闆的樹,兩眼一黑,頭昏眼花,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秦怿深吸了口氣,肺裡的空氣被一抽而空,缺氧感陣陣,秦怿倒覺得,不如這樣厥過去算了。
見秦怿遲遲沒評價答案,且臉色黑了又黑,沉了又沉,江恒斷定答案不對,他隻得再次小心開口道,“我們是搭檔啊,嗯……是中央塔共同保家衛國的哨向搭檔!”
後半句還突然铿锵有力起來,這一升華,倒是把江恒給講燃了,剛才飄忽不定的目光頓時變得堅毅,眼珠裡甚至倒映出跟秦怿搭檔訓練時英勇殺敵的畫面。
秦怿的胸腔起起伏伏,連帶着肩膀都不自然地上上下下抽動,氣得要抽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蹦出,“你特麼是裝的還是真傻!”
江恒從才從那振奮人心的氛圍裡抽身回來,一臉錯愕地看向眼前已氣得像熟透的大閘蟹,頭頂還冒着冉冉蒸汽,“怎、怎麼了?不是這樣的嗎?我們不是搭檔嗎?”
“沒問你這個!”秦怿憤憤。
“不是問我們是什麼關系嗎?”江恒的聲音小了下去。
“是搭檔還用得着你說!”秦怿瞧着江恒的手指絞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打量自己,上下唇抿在一起,一副做錯事但又不知道自己錯在哪的模樣。
秦怿重重歎了口氣,有時候跟江恒講話,真得一字一句掰碎了塞他嘴裡,用暗示隻會讓江恒一臉懵地看過來,開始亂搭線,讓聊天頻道轉到十萬八千裡外。
明明氣得不行,秦怿卻覺得自己真活該,膽小不敢跟江恒明說,拐彎抹角被人曲解意思了,還倒打一耙,反過來對他生氣。
終是不得再逃避了,秦怿做了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站直起身,跟江恒面對面,一來顯得有誠意,二來要是被江恒揍或是聽到什麼無法承受的,秦怿能以最快速度拔腿就跑。
秦怿不敢直視江恒的眼睛,思來想去把目光落在他左臉頰上那顆小痣上,開口時聲音都有些抖,“你……真的不想打算跟我聊聊之前的事情嗎?”
“……三年前,那場救援任務,江叔叔……”一字一句,像鈍刀開刃,在秦怿的舌尖上千刀萬剮,他忍着滿口的血淋淋,咬牙說了下去。
隻見江恒的眉頭皺得更緊,眉間擠出一個川字,“當時的審判文書,不是寫得清清楚楚。”
語調沒有起伏的陳述句化作利刃,直直紮進秦怿心口。這些天來他和江恒的暧昧,全在這時化作泡沫。
泡沫随風而逝,赫然出現在他和江恒之間的,仍是那條跨不過的鴻溝。秦怿鼓起勇氣邁開腳,可腳下是萬丈深淵。猝不及防地踩空,直直下墜,摔得粉身碎骨。
雙腿發軟,秦怿一時覺得有些站不穩,狼狽地踉跄了下,他艱難地開口,話卻嘶啞得聽不清,“你一直這樣想的?”
胃裡突然泛起酸,排山倒海的。秦怿胸口一悶,突然很想吐。身體比意識先一步做出反應,像個行屍走肉,秦怿顫巍巍地推開靜音室的門。
關門的動作很慢,還剩一道門縫時,秦怿回頭瞥了眼江恒,有妄想對方會上前一步拽住自己,他就向前一步,一步就好,秦怿都會選擇停下,一股腦地把該問的都問了。
可對方仍然緊鎖眉頭滿臉疑問,像是在奇怪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事實。
自己真像個笑話。秦怿一摔門,落荒而逃。
“诶……”江恒的呼喚因門鎖聲戛然而止。即使人已然離開,江恒仍愣愣地盯着那扇門看了許久。
直至手機鈴聲響起,江恒才回過神來,解鎖手機,見周秉正的信息彈了出來。
【小恒,來我辦公室一趟。】
觀光電梯停在中央塔頂層,信息匹配成功後,江恒走進貼着領袖辦公室指示牌的房間。
“周老師。”
聞聲,周秉正将面前的筆記本電腦合上,瞥了眼手邊隻剩茶渣的琺琅杯,“來了啊,幫我泡杯茶吧,櫥櫃最上層的碧螺春。”
沸水澆在茶葉上,屋内萦繞着碧螺春茶清香。江恒把泡好的熱茶放在周秉正桌上,“周老師小心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