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回轉在他琥珀般的眸子裡,可憐極了。
陳問又穿過擁擠人潮回到他身旁,笑着聳肩搖頭道:“不牽着你,還真就要走散了。”
祁渡:“嗯。”
天上數不清的長明燈飄着,襯得南陵像是個不夜城,他按捺不住好奇問道:“仙主大人,你這紙條裡寫了什麼?”
祁渡道:“不可說。”
陳問道:“無非就是一些思念、相思的話罷,這有何不好意思?”
祁渡道:“不是。”
“你也讓我寫上一句。”陳問突發奇想,“我在地府可認識很多鬼了,我可以替你捎口信,叫鬼差對他多加照料,免得受鬼差欺負,有些鬼差可是欺軟怕硬得很。”
祁渡沒回應,隻是默默放飛了長明燈,長命縷輕擁上陳問的臉,而後才緩緩升空。
陳問以為祁渡是不信他的話,又磨了一會。
“我一直相信他沒有死。”祁渡握緊他的手腕,目光死死盯着陳問,“我一直相信他會回來的。”
陳問不動聲色地說:“那你為何還要每年為他舉行一次祈福?”
祁渡反問道:“活人就不該被祝福?死了才被記住有什麼用,我就是要他被天下祝福。他值得。”
陳問怔怔道:“可是,今天不是他的祭日?”
“不是。”祁渡擡頭看着天上的長明燈,笑着說:“哪一天都不是,早就不是了,永遠都不會是。”
陳問凝視着他的側臉,放下心來的同時還有些落寞,他心道:你是否會記得明日是我的祭日。
隻是一閉眼,就錯過了十五年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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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葉卷着秋日踏入獨坐幽篁裡,黃雲堆積在天邊。明日便是尚清學宮開山的日子,陳問此時正喋喋不休地叮囑祁紫君。
“不要欺負小仙家的子弟、不要和落仙道人頂嘴、不要不經落仙道人同意就抓學宮裡的雞烤着吃、不要偷偷跑下山去、不要……”
祁紫君一把将衣服扔到陳問頭上,煩躁道:“你以為我是你啊,我才不會做這些沒有道德的事。”
陳問将頭上的白衣拿下,訝異道:“你怎麼知道我做過?”
“你看着就不是……”祁紫君戛然而止,緊着話鋒一轉,“你去過尚清學宮?”
陳問面不改色,“沒去過啊,都是你舅舅與我說的,你不信的話可以去問他。”
祁紫君聽他這麼一說徹底沒轍,“哼,誰要聽那個老頭講課啊,要不是除恙要去,我才不去呢。”
陳問自然道:“落仙道人可不是個老頭,他是個小孩。”
“又是我舅舅告訴你的?”祁紫君審視着他。
陳問熟練地說:“對啊,不信你去問他。”
祁紫君忍下翻白眼的沖動,“你就會拿我舅舅說事。”
陳問厚着臉道:“我不就是你的男舅娘。”
他還特地将“男舅娘”三個字咬得很重。
那一天獨坐幽篁裡飄蕩着祁紫君惱怒着吼出的“陳問不要臉”的回音。
祁紫君離開的一個月後,陳問唉聲歎氣地回到房間,祁渡也太難伺候了,他要是想回地府投胎,就必須要讓祁渡報答他前世的救命之恩。
一想到今天的對話,陳問就氣得牙癢癢。
今早他替祁渡磨墨,恰逢時機合适,他試探地問道:“仙主大人,假設我要是救了你,你會怎麼報答我?”
祁渡頭也不擡,“多大的恩情?”
陳問道:“就當救了你小命吧。”
祁渡擡眸,意味不明地說:“這麼大。”
“嗯嗯。”陳問趁機問道:“你是想要天材地寶還是秘籍古物?”
祁渡嘴角勾起一抹笑,“那就以身相許,委身于你好了。”
“?”陳問:“你認真的?”
祁渡挑眉道:“認真的。”
陳問看着祁渡帶有笑意的面龐,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不由得有些生氣,他明明就有心上人,還說出這一翻刁難人的事情。
氣得他當場扔下硯台就提步離開。
現在回想起來陳問還是有些煩悶,他走到桌前想倒一杯茶解渴,卻發現有一張字條壓在茶杯下頭。
陳問打開一看,隻見上頭寫着——
六号,東海。
陳問舔了一下唇,冷笑一聲,随手把紙條撚成紙沫,雖然不知道這張字條是如何出現在他的眼前。但莊重一想威脅他去東海,可就打錯了注意,他從小到大都不是任人拿捏的主。
他現在不是六号,而是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