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映等了很久,等到夕陽徹底沒入黑夜,星月接續亮了起來,秦祈嘉也沒有回來。
他心想,一定是很重要的工作吧。
太陽落山後,屋外溫度驟降,霧水沉沉落下,宋星映一手牽狗一手捧着一碗沒動過的酸奶和水果,徑直回了屋。
“過來坐。”阿姨端出來一鍋熱湯,放在餐桌正中央,“秦總說有事要忙,讓你先吃飯。”
飯都不吃了,那一定是很要緊的事情。
宋星映不由得有點擔心:“是什麼事嗎?工作上的還是家裡的?”
阿姨用一種“你覺得秦總會告訴我嗎”的眼神疑惑地看着他:“我咋知道嘞?”
宋星映心想,會說的呀,秦祈嘉每次要忙,會說“有工作要處理”或者“家裡出了點事”,如果是小事,還會簡單跟他說一聲是什麼事,這樣愛瞎操心的他就不會憂心忡忡。阿姨一定是沒注意聽吧。
宋星映沒有繼續糾纏這個話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那我等他一起,剛吃了酸奶,現在還不餓。”
阿姨解下圍裙,“那得抓緊咯,不然涼了都。”
“知道知道,我會叫秦總吃飯的。”宋星映預判了阿姨的下句話,“沒錯,身體比工作重要。”
阿姨咯咯笑。
宋星映忽然明白為什麼秦總會任用阿姨,讓她負責家裡的大小事情了。
阿姨由内到外都散發着正直之氣:甭管你是大老闆還是小員工,吃喝住都得聽我的——按時吃飯,不要挑食,葷素搭配,少吃垃圾食品,早點睡覺,不要熬夜,多多運動,鍛煉身體,生病了就好好休息……這樣直白而強勢的關心和照顧,正好是秦祈嘉獨來獨往慣了的生活中所欠缺的。
宋星映思緒亂飛,一會想到這,一會想到那,心情飄忽,想到秦祈嘉的成長經曆,不禁愁眉苦臉。
唉,要是有個人能永遠陪在秦總身邊就好了。
鮑冰潔也是這麼想的吧。所以她将kiwi送到了他的身邊。
在問宋星映之前,秦祈嘉已經派徐綽去查了。徐秘書工作效率高,接到任務會第一時間去處理,話已出口,便難以收回。
宋星映第一次參加選秀錄制是五月份,那時鮑冰潔被查出腫瘤晚期,手頭上的部分工作轉交到了副總覃伯康手中,運營和策劃自有人負責,她無需親自操勞。徐綽是鮑冰潔的秘書,所以對選秀的事情不清楚,公司說要跟宋星映打官司的事情也并非由他負責。
徐綽找到了當時帶宋星映的經紀人,她也是張至的經紀人,關于宋星映的事情她再清楚不過。為了将事情說明白,徐綽約了她線下見面,并将他們之間的對話錄了音。
聊完之後徐綽立刻聯系了秦祈嘉,作為總裁的秘書,他理應将對話内容總結提煉核心,再轉達給秦祈嘉,但這次他一反常态,說:“秦總,我将錄音發給您了,您方便的話親自聽一下吧。”
錄音有二十七分三十八秒,客套半分鐘後進入正題。
宋星映甯願支付高額違約金,冒着吃官司的風險,也要選擇退賽、違約,背後的原因都令兩人感到意外。
他沒有說謊,也的确隻說了一半。劇本是真的,演戲也是真的,但演戲的内容跟秦祈嘉預想中的不同。他能想到的,要麼跟節目效果有關,公司想将他打造成鋒芒人設,節目組要給他制造負面話題博取熱度,宋星映不願做違心的事情;要麼跟比賽機制有關,節目有内幕,安排好了誰留下、誰淘汰,一切隻是欺騙觀衆的把戲,宋星映看不慣,于是選擇離開。
結果交到他手中的,不僅有“祭天劇本”,還有“賣腐劇本”。
張至資曆好,按照劇本,他占有一個出道名額。他唯一薄弱的地方是粉絲粘性不高、戰鬥力不強,他需要吸粉和固粉。在選秀節目中,除了有能力的選手,觀衆更偏愛年輕氣盛、潛力十足的青澀“黑馬”。張至簽約公司出道多年不火,私底下還談過戀愛,在節目中作為年紀第二大的選手,盡管實力強,卻不夠“爽”。所以從一開始,公司是營銷團隊和藝人宣傳團隊就為他量身打造了一個劇本。
張至是劇本的男主角,宋星映則是給他搭戲的墊腳石。但問題是,宋星映最初并不知道這事。沒有人保證他能出道,能出道當然更好,但如果隻有一個人能出道,這個人必定是張至。
錄音裡經紀人說得很直白,如果說張至拿的是飛黃騰達的大男主劇本,那宋星映就是他的“虐粉工具”。
秦祈嘉不知道宋星映究竟知道多少内幕。宋星映曾說過張至很照顧他,這“照顧”裡頭有多少真心多少利益,或許隻有張至本人清楚了。
即使隐約察覺到自己隻是公司安排好的、讓張至上位的工具人,宋星映也沒有激動地抗議、憤怒地揭穿,他知道自己沒有背景,隻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練習生,能被選中已是幸運至極,想在魚龍混雜的娛樂圈出人頭地,少不了吃苦。所以不管怎樣,他都努力排練認真準備,鄭重其事地對待每一次表演、每一個舞台。
然而,他唯獨不能接受的,是公司和節目組遞過來的“賣腐劇本”。
五月中旬錄制初舞台,開始籌備第一次公演舞台,五月底錄完一公,節目正式播出。
節目播出後,張至和宋星映在一起的反響很好,第二天就有了CP名和CP超話。在一衆刻意的賣腐中,兩人非常自然:同一個公司出來,小團體内關系最好,舞台配合最默契,哥哥照顧弟弟,弟弟看向哥哥的眼神中有明顯的仰慕。
當然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宋星映,他漂亮的眸子裡顯露出不谙世事的單純——他是真的把張至當“師兄”。
很快,随着日常生活記錄的發布,在公司營銷團隊的推動下,兩人的CP躍居節目CP榜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