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專地下密不透風的停屍間裡,少年的屍體蓋着白布。
即白發男人正對着解剖台,即使被眼罩遮去了半張臉也明顯能感覺到氤氲着的怒意。而在他身後,直面着這生命不可承受之壓力的,是無辜弱小又可憐的輔助監督。
伊地知縮緊脖子,額角滑下一滴冷汗,默默地在心底快把自己的悼詞都拟好了。
隻聽那人低聲道:
“幹脆都殺了吧。”
伊地知:噫!
完辣!他就知道(悲)
“别吓唬伊地知了,他夾在中間也不容易。”身着白大褂的家入硝子走進了房間:
“而且現在說這些話未免還太早。”
她側過身,露出身後跟着的兩個少年。
“哥哥。”
五條悟擡頭望過去,來者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人。他那不省心的弟弟帶着一位眼生的少年,對他笑了笑,“别難過哥哥,悠仁君還有救呢。”
“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朋友,艾可?艾斯塔西奧。”他伸手指向貼在他身邊的同行者。被介紹的艾可保持着眼觀鼻鼻觀心的狀态小小地點了下頭,面對一屋子生人和死人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Hello~看樣子是很害羞的一位朋友呢。”五條悟的人來瘋狀态啟動未遂,目标無法被選中。他轉而邦邦拍起親弟弟的肩膀,“說起來高專這邊可沒收到任何相關的通報,不錯呢,光瑠也到了能把未登錄人員帶進高專要地的年紀了。哥哥好欣慰~”
光瑠羞澀:“嘿嘿,畢竟我是哥哥的弟弟嘛。”
伊地知:(吸氧.jpg)
“那就拜托你了。”
光瑠小聲示意身旁的少年,随即豎起食指,做出噤聲的手勢:
“現在是小孩子之間的互幫互助,麻煩在場的大人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一直縮在光瑠身的艾可走上前來,從手邊的咒靈身上拔出巨針,那咒靈平滑的面部開線一般憑空裂出一張嘴,吐出一枚手提箱大小的标本框。
玻璃的匣蓋打開,裡面黑色的絲絨托墊上,一顆鮮紅的心髒被釘在中央。
明明沒有冷藏、或是用化學溶液浸泡保存,那顆心卻如精心制作的标本般,被定格了生機。
“哦——這就是「聖人」資質的力量嗎。”入家硝子抱手臂,目光一錯不錯地觀看着艾可的操作,顯然也知曉一些他的路數。
“撒,讓我看看吧。”她饒有興緻道,“久聞大名的「起死回生」之術。”
“什麼什麼?什麼聖人?硝子你為什麼知道我不知道的東西。”五條悟大聲bb,親弟弟和老同學要聯手排擠他(?)這絕不可以。
“你當我是幹什麼的?這個方面我知道的當然比你多。”
入家硝子淡然道,“北極那邊的體系本來了解的人就很少,那邊的負責人是個神秘主義者。你出差又沒出到過北極。”
五條:切。
“你這麼一說我也不是沒有印象,”五條悟不甘示弱:“好像在哪聽說過,現任的第三代聖誕老人就是日本出身的吧。”
“是的,那位聖誕老人和我是網友呢。”光瑠笑道。
五條悟:“哇,光瑠醬竟然有這種人脈,不愧是我的弟弟,快賄賂聖誕老人把我放在好孩子的名單上。”
“哥哥當然是最好的,但“孩子”這塊有點……”
不過……
光瑠配合着他的小品,一邊想着。
艾可雖然和那邊有些淵源,卻并不隸屬于聖誕老人那邊,現在隻跟着他做事。這話他并沒有說出來。
解剖台邊,少年将那顆心髒取出,過家家般安回原本它屬于的胸腔。
然後起手——
那巨大的銀針瞬間如同穿針引線般,毫無滞地從那身軀穿過。沒有留下絲毫傷口,卻仿佛有看不見的絲線将那心髒、以及開着天窗的胸口縫合歸位。
眼罩之下,六眼将這一切盡收眼底。
原來如此,這就是「聖人」嗎。
“人的身上除了咒力以外,還有另外一種,更加生命本質的能量,或許可以将之成為「生機」。
在看得見的人眼裡,據說像是以線一樣的形式呈現。”
光瑠解釋道。
“我眼裡除了咒力什麼看不到呢。”入家硝子興緻盎然,“悟你呢?”
“哼~我來看看……”
五條悟摘下了眼罩。
舉世聞名的六眼仔細分辨着常人無法察覺的各種信息,這當然不是他第一次觀察虎杖的屍身,然而連他也沒有見過光瑠描述的那種能量。
不,并不是完全沒有。
他能模糊地感應到,那男孩手握着的針上,确實有什麼東西在被牽引着。某種斷裂的“聯系”被重新連接……
但也隻是模糊的感覺,隻有在被那少年幹涉的時候,他才能隐有所感。視線最終落到了身旁、同樣望着那邊的光瑠身上。
他想,光瑠又能看到多少呢?
“傳說能夠看見、并幹涉這種力量的人,便是擁有「聖人」的資質。”
光瑠的視野中,少年的身上,那一縷縷若有似無綻開的絲線,被銀針規訓着重新牽引起破損的血肉,緩緩彌合。
駭人的創口痊愈無蹤,剛被重新安置的心髒緩慢地、又确實地、重新鼓動了起來。
這确實是「聖人」才有可能施展的奇迹呢。
光瑠瞥了眼周圍,哥哥和硝子的臉上沒有過多的驚訝,這也是當然的。而伊地知,伊地知不知何時已自覺地背對着他們抱頭蹲下,嘴裡不停念叨着:“沒看見、沒看見、我什麼都看不見……”的咒語。
“小……小光。”
那邊的少年第一次開口了,聲音怯懦地叫着房間裡他唯一熟悉的人。光瑠上前,艾可貼到他的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麼。
“這樣嗎。”
光瑠看向虎杖那恢複如初,但依舊沒有意識的軀體。
“那我來看看吧。”
他伸出手,撫上少年還未回暖的面龐,随後伏下身。
“抱歉了悠仁君,稍稍失禮一下。”
他閉上眼,與他額頭相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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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允許你擡頭的,小鬼,真是不愉快。”
“那你就滾下來,讓我俯視你好了。”
巨大的脊骨構成的穹頂之下,少年與高坐于白骨王座之上的詛咒之王對峙着。
“居然死了也要和你一起下地獄,可太倒胃口了。”虎杖反手砸過一個炮彈般的頭骨,憤然轟塌了對方的落腳之地。
“這裡可不是什麼地獄,是我的生得領域。”面對少年的攻擊,宿傩一臉乏味地幾下将人制服。
“我們可還沒死呢。”他對手下奮力掙紮着的少年提出:
“答應我的條件,我就治好你的心髒幫你複活。”
“在我說出【契闊】的時候把身體交給我一分鐘,當然在這一分鐘裡我保證不殺也不傷害任何人。”
當然,再怎麼愚蠢的家夥,這種直勾也是不至于咬的。
果不其然,那小子拒絕了他,上蹿下跳地開始對他拳腳相向。
真是個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白癡。
詛咒之王如此想道。對咒術一無所知的家夥,毫無防備的靈魂深陷于他的生得領域裡,竟敢還以為自己能有對抗他的餘地。
真是個無趣、單純,又惹人厭煩的小鬼。
他不動聲色的誘導着對方,刻意放緩動作,接下了他一發不痛不癢的拳頭,抛下他的餌料:
“那這樣吧,現在開始一決勝負,你赢了就無條件複活你,輸了就要按我的條件結下‘束縛’。”
好啊!
戰鬥之中一頭熱血的虎杖立刻就要答應。
然而,電光火石之間,伏黑對他說過的話在腦子裡反射性地一閃而過——
“不、不對,一點都不好!”虎杖趕緊吞下到了嘴邊的話,差點咬了舌頭,“誰會相信你啊!”
功虧一篑,宿傩的臉色開始變得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