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趙月曋還在誣蔑自己,何蕙丹立即淚如泉湧,哭道:“我不知我究竟哪裡得罪了趙小姐,你要這般害我!”
她又拉住蕭淳譽的袖子,滿面哀凄,“表哥……”
趙月曋搶着道:“表哥,你别被她騙了!她慣會使這種伎倆騙人!”
蕭淳譽正想呵斥趙月曋,瞥見一個丫鬟領着府中女醫匆匆跑進來,忙道:“快把趙表小姐擡進屋裡,讓大夫治傷!”
事情沒成功,趙月曋哪裡肯進屋,打開來擡她的露珠和碧珠,使勁伸長手,抓住蕭淳譽的褲管,叫道:“表哥!你要相信我,姓何的就是在偷人……”
蕭淳譽叱道:“你閉嘴!”
何蕙丹一手掩面,痛哭出聲:“表哥,趙小姐分明是想要我死,表哥……”
她哀哀地叫着“表哥”,趙月曋也不甘地叫道:“表哥,你就信我隻一次,表哥,表哥!”
蕭淳譽聽着這兩個表妹比賽似地叫“表哥”,一個死死拉着他的袖子,一個死死拉住他的褲腿,他隻覺頭疼無比,簡直想給她倆每人一腳,遠遠地踹飛出去。
聶蘭台回頭瞄了一眼,見蕭淳譽臉色鐵青,而那兩個表妹宛如餓狼似的,均死死拽着他這塊肥肉不肯松手。
她稍稍垂目,掩住了微蹙的眉。
忽地,她身子晃了晃,似是不受控制一般,疾疾往後栽倒下去。
跟聶蘭台走在一起的女眷見勢,紛紛驚呼,離得最近的藍鵲急忙伸手去扶她。
這時一條人影掠過,藍鵲的手還沒觸到聶蘭台的衣裳,就被擠開了。
藍鵲睜大眼睛,見自家夫人已被世子打橫抱起。
“蘭台,聶蘭台!你怎麼了?”蕭淳譽一開口,竟破了音,“大夫,大夫!你先來給她看看!”
女醫正在看趙月曋的腿傷,聞言,慌忙抓起藥箱奔過來。
聶蘭台自然是假裝暈倒,原本是為了把蕭淳譽從兩個表妹手中解救出來,倒忘了女醫正在此地。
聽到蕭淳譽叫大夫,她可不想在女醫面前露餡,當即輕哼一聲,長睫撲閃,慢慢睜開眼皮“醒”了過來。
對上蕭淳譽寫滿憂急的臉,聶蘭台心裡仿佛被一片羽毛輕輕拂過,顫動不休,微微酥癢,卻又有說不出的熨帖。
“世子,我……”她語聲遲緩,實在是裝暈後立即又裝醒,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
蕭淳譽卻把她這種遲緩當成了重病之人的虛弱,慌道:“你怎麼樣?哪裡難受?大夫就在這裡,你哪裡不舒服都告訴她。”
聶蘭台垂目道:“我沒事,就是身子乏力,歇一會就好了。”
蕭淳譽不放心,堅持讓女醫給她瞧瞧。
聶蘭台隻得讓女醫瞧瞧,女醫把完脈,含笑道:“夫人乃是勞累所緻身子疲乏,并無大礙,靜養幾日便好,無需用藥。”
蕭淳譽這才放了心,又一把橫抱起聶蘭台。
女醫都說了并無大礙,他還這樣當衆抱她,聶蘭台有點不好意思,低聲道:“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蕭淳譽一挑眉:“大夫才說了你要靜養,自己走什麼?我送你回去歇息。”
說完也不管身後衆人齊刷刷的目光,徑自抱着聶蘭台大踏步而去。
是夜,聶蘭台坐在梳妝台前,一邊卸妝一邊聽翠鳥的彙報:
“已經查清楚了,石頭是何小姐叫人從院子裡的桂木下搬進去的,上面的青苔都沒抹幹淨,立櫃也是她讓人挪到門檻外的,門檻下面油汪汪,填了那麼厚一層,神仙踩上去都得摔倒,别提趙小姐了。看來,她是使了勁兒要整趙小姐呢。”
聶蘭台冷笑道:“她這次不單單是整趙月曋,還想順手拉我下水。”
那些石頭、立櫃、油什麼的,何蕙丹弄來整了趙月曋,完事後大可推到她聶蘭台頭上,畢竟是在蕭府出的事,東西也都是蕭府的,蕭氏母女若認為是聶蘭台和何蕙丹聯手害趙月曋,聶蘭台的确難以洗脫嫌疑。
綠鴨憤憤道:“那姓何的看着柳條兒似的,原來跟姓趙的一樣,一肚子壞水!世子這些表妹一個比一個讨厭!”
藍鵲伸手點在綠鴨額頭上,笑道:“你也不用太氣,隻要世子的心在咱們姑娘身上,任憑那些小醜怎麼跳去都無妨。”
上午她親眼看見,世子見聶蘭台昏倒後,急得什麼似的,女醫說了無礙,他還是慌慌張張地抱着她回蕙茝院歇息,舍不得她自己下地走,怕她累着。
“你們沒看見,何小姐當時死死盯着世子和咱們姑娘,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那趙小姐更是氣得臉都綠了,嚎得跟鬼叫似的。”
說到這裡,一向穩重内斂的藍鵲也忍不住面露得色。
綠鴨拍手道:“真是惡有惡報!大夫說,姓趙的那條好腿隻怕也保不住了,以後站都站不起來,隻能學烏龜在地上爬,看她還怎麼害人!還觊觎世子,我呸,世子睬也不睬她一眼!”
一席話說得翠鳥幾個都捂嘴笑起來,聶蘭台揮揮手,淡然道:“别笑了,這有什麼好得意的。”
不過一想到蕭淳譽那副急吼吼的模樣,她也忍不住嘴角微彎。
罷了,既然占了安定侯世子夫人這個位子,就算沒有何蕙丹拉她下水,蕭氏也不會放過她,如今有何蕙丹幫她擋一擋,怎麼說都是好事。
趙月曋這次吃了大虧,蕭氏肯定不會放過何蕙丹,且看她們如何鬥去吧。
至于她自己,從來就沒怕過蕭氏,反正蕭氏再怎麼蹦跶,也蹦不了幾個月了。
***
這天終于得空,蕭淳譽從行囊裡揀了隻藍色荷包揣進懷裡,大模大樣地去了蕙茝院。
蕙茝院裡一如既往的熱鬧,丫鬟們的叫聲遠遠傳出來:“公子加油!公子加油!”
蕭淳譽到院門口時,根本沒人注意到他。
蕙茝院的人都圍在一處,中間站了一個三四歲模樣的小男孩,光着膀子,雙腿微微彎曲,做出沉腰坐馬之勢,兩隻手臂往上舉着,托了個銅盆。
瞧那銅盆一晃一晃的,顯然裡面裝了水。
小男孩身後還有一個穿粉色衣裙的小女孩,估計兩歲還不到,小胖墩一個,也學着男孩兒紮馬步,還有模有樣地舉起兩臂,手上捧了個大絨球。
蕭淳譽差點笑出聲來,卻見聶蘭台垂手立在一旁,眼神專注,神色肅然。
難不成她還認真在教那小男娃武功了?蕭淳譽眯了眯眼,目光遊過她的眼波,落到她的唇上。
唇瓣飽滿優美,粉嫩欲滴,泛着瑩瑩光澤,若她願意,該能勾出何等誘人的媚色。
奈何這唇大多時候都如此刻一般,緊抿成線,嚴肅,謹慎。
而且有時候,這唇随意一翻,就能對他吐出最恭敬也最冷漠的言語。
真的很傷人。蕭淳譽無奈地搖搖頭。
忽聽哐當一聲大響,銅盆筆直掉落,盆中的水淋了小男孩一身。
小男孩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嚷道:“我不練了!不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