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一日日迫近,聶蘭台也一日比一日忙碌。不過雖然忙碌,卻也安甯快活,隻可惜,這種安甯快活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了。
蕭淳譽的繼祖母童氏和堂妹蕭元雅回來了。
将近一年沒見過這對祖孫,沒聽過她們的任何消息,聶蘭台幾乎快把這兩個人給忘了。
藍鵲來禀報,她想了一下才記起,差不多是去年的這個時候,童氏帶着蕭元雅陪太後去了清泉寺給小皇子祈福。
她還記得,太後原本是定在今年年底回宮參加除夕宴的,但現在距離過年還有大半個月,怎麼提前回來了?
還回來得如此突然,藍鵲來禀報時,童氏和蕭元雅已經進了侯府大門了,事前卻沒派任何人來知會一聲。
雖說聶蘭台打心底裡讨厭這兩個人,但在明面上,她和她們是一家人,該有的禮節不能廢,免得傳出些閑話,落了蕭淳譽和他父母的臉面。
童氏和蕭元雅是在午後回來的,聶蘭台即刻就派了藍鵲去童氏住的仙壽堂,一則替她向童氏問安,一則幫着收拾仙壽堂,好讓童氏早點入屋歇息。
她自己則沒去露臉,自顧忙自己的活,等到傍晚,蕭淳譽從北營回來了,她才說起打算晚膳後去仙壽堂看望童氏的事。
蕭淳譽卻黑着臉道:“看什麼,不用管她們!太後還沒回宮呢,她們是被太後趕回來的,我們此刻過去,她正好拿我們出氣,擺祖母的架子挑我們的錯。反正也不是什麼正經祖母,咱們不必去觸她的黴頭。”
聶蘭台頓時來了興緻,忙問:“她們做了什麼,被太後趕出來了?你怎麼知道?”
蕭淳譽道:“我們營裡的馮參将,他侄子在清泉寺給太後做侍衛副統領,昨晚交班休沐。馮參将今日跟我說,昨日是太後生辰,諸位皇子王爺都去清泉寺給太後祝壽,蕭元雅趁人不注意,跑去勾引安王,被安王妃當場抓住了。安王妃好生羞辱了她一頓,太後震怒,便把她們趕回來了。”
“原來還有這回事!”聶蘭台不由歎了一句,“倒是可惜了。”
蕭元雅巴巴地在太後身邊伺候了将近一年,為的不就是博得太後歡心,給她指一門好親事?誰想到在最後的緊要關頭,竟然功虧一篑了。
不知此刻她和童氏的心裡作何感想?
不過平心而論,聶蘭台雖然讨厭蕭元雅,卻也明白,男女糾葛這種事,一般是男的見色起意在先,欲對女子不軌,末了他們卻反過來指責女人不知廉恥。
所謂的蕭元雅“勾引安王”,未必不是如此。
蕭淳譽道:“可惜什麼?誰叫她妄想攀龍附鳳?若她自己沒有半點不軌之心,見了安王主動避嫌,哪裡會鬧出這種事?”
聶蘭台道:“有時候親眼看見的事都未必是真,何況未曾親見?你可不要随意置評。”
“你怎麼給她說起話來了?”蕭淳譽笑道,“你不是跟她不對付麼?”
聶蘭台道:“我跟她不對付是一回事,她有沒有勾引安王是另一回事,我可不會因為讨厭哪個人就任意诋毀他。事關女子名節,你們男人自是不在意,我卻感同身受。”
“我錯了,我不該胡亂揣測他人,更不該任意诋毀他人。”蕭淳譽攬着她的腰,輕輕刮她的鼻子,“我的蘭兒是個正人君子,胸襟寬廣有大愛,為夫自愧不如!”
聶蘭台笑道:“也沒你說的那麼高尚,隻是同為女人,有種兔死狐悲之心罷了。”
她懶懶地偎在蕭淳譽懷裡,“今日不去看她,那明日呢,要不要去給她請安?”
“不去!”蕭淳譽十分幹脆,“童氏名義上是我的祖母,但她比仇人還過分,從未盼過我們大房好,一直在給我們使絆子。
這種人,我們不必拿她當長輩,能相安無事最好,若不能,我來對付她,你不用擔心。”
聶蘭台笑道:“那更好,明日早上我便安心睡懶覺了。”
“嗯,你想睡到幾時都行。”蕭淳譽輕啄她的唇,“若是童氏來找你麻煩,你想怎麼對付便怎麼對付,不必有顧忌。若她太過分,你便遣人來北營叫我,我給你出氣!”
聶蘭台笑吟吟地攀住他的脖頸:“好,全仗夫君罩我了。”
不過她這懶覺到底沒有睡成。
翌日早上剛交辰時,她還想多賴一會兒,藍鵲匆匆掀簾進來,急道:“夫人,安王妃來了!”
“安王妃?來這麼早?”聶蘭台因昨日才聽過安王和安王妃的名,聞言倒沒有太過驚訝,隻是直覺不妙。
安定侯府隻效忠陛下,從不跟任何王子皇孫往來,安王妃突然登門,又是這麼大清早的,莫非是為了蕭元雅的事?
藍鵲道:“蕭管家說,安王妃直接去了童氏住的仙壽堂,眼下正由童氏招待着,童氏請您過去陪安王妃說說話。”
如今安定侯府是聶蘭台掌家,安王妃若有正經事,必然繞不開她。可安王妃直接去仙壽堂找童氏,看來十有八九跟蕭元雅有關了。
八成沒什麼好事。
若有好事,童氏又豈會巴巴地叫她過去作陪?
聶蘭台一萬個不想去,但不去不行。安王妃的身份擺在那裡,就算童氏不派人來請,她既知安王妃來了,也必須要去見禮。
她匆匆梳洗罷,胡亂用了點早膳,直奔西院。
童氏的得力臂膀盧嬷嬷已等在仙壽堂院子門口,見了聶蘭台,趕緊滿臉堆笑迎上來,把聶蘭台領到正廳去。
大廳裡最惹人注目的是十多隻綁着紅綢的箱籠,一字排開,占了半個屋子,将昏暗沉悶的屋裡映得喜氣洋洋的。
大廳另一邊擠滿了陌生女子,老的少的都有,皆是披紅着綠滿頭珠翠,一片珠光寶氣。她們均是屏聲斂氣,垂手而立,隻有一個年輕美婦,端坐在衆人中間。
她披着極其貴重的紫貂裘,裡面亦是十分華貴的遍地繡纏枝牡丹斜襟褙子,頭戴赤金五尾鳳钗,氣度雍容華貴,想必就是安王妃了。
聶蘭台忙上前行禮:“妾身見過安王妃,安王妃吉祥如意!”
安王妃打量她一眼,含笑道:“你就是蕭世子的夫人聶氏?坐吧,不必多禮。”
聶蘭台笑着謝過她,這才向童氏請安。
童氏陪坐在安王妃下首,臉色十分難看,那神情恹恹、滿面怨苦之态,像是别人欠了她幾十萬兩銀子似的。聶蘭台向她請安,她睬也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