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玦出家了?
聶蘭台和聶瑤台對視一眼,兩人都在彼此臉上看到了難以掩飾的震驚。
這種事可真是聞所未聞。許清玦是太傅嫡子,家世顯赫,自己又是俊美非凡,才華橫溢,而況才二十出頭,正是前途無量。
他為何要舍棄了這錦繡前程,去昌甯寺出家?
聶瑤台道:“你莫不是閑得慌,編了這樣荒唐的話來騙人?”
聶蘭台也道:“還請林二小姐慎言,這種話豈是能亂說的?”
林恕心往四周掃了一眼,歎道:“蕭夫人,這裡不太方便,還請借一步說話。”
這二樓雖是貴賓區,顧客不及一樓多,但也有不少貴女貴婦在挑選貨物,此刻她們已放下了手中貨品,正興緻勃勃地朝這廂張望。
像異香閣這樣的大鋪子,自然設有專供顧客飲茶休憩的小包間,要一間來聊聊貴人陰私、深閨秘聞再合适不過。
不過聶蘭台可不想給林恕心任何陷害自己的機會,睨着她道:“林二小姐若真有話說,就來我的馬車裡說吧,馬車就在樓下。”
本以為林恕心會拒絕,誰知她竟爽快得很,滿口應下,扶着丫鬟的手便跟聶蘭台下樓。
馬車裡,聶蘭台與林恕心面對面坐下。
跟随兩人的丫鬟都在馬車外面候着,聶瑤台也在外面等,若那林恕心使什麼陰謀詭計,她也好先支應一二。
“蕭夫人,這下你可以放心了。”林恕心幽幽道,“你總是疑心我要害你,其實我哪有那麼多閑工夫?今日不過是恰巧遇見,我便是有心害你,也來不及準備呀。”
聶蘭台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林二小姐,還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何必坐在這裡尴尬。”
“我并不覺得尴尬,我隻是覺得可惜。”林恕心微微一笑,“可惜了我許三表哥神仙般的人物,卻為了你,一朝遁入空門,再不過問俗世情愛……”
“慎言!”聶蘭台皺眉道,“他跟我有何相幹?再說,你和他議親的事誰人不知,你們都要成親了,他還出什麼家?”
林恕心冷笑道:“議什麼親,成什麼親!不過是兩家稍微提過幾句,從來就沒有做過數,世人胡謅亂傳罷了。表哥他滿心裡都是你……”
“胡說八道!”聶蘭台冷聲道,“他出家也好,成親也罷,都不關我的事,你再這樣信口雌黃,壞我名聲,可别怪我不客氣了!”
“蕭夫人,你心裡很清楚我沒有胡說八道。”林恕心凄涼一笑,“世人隻知你愛煞了我表哥,卻無人知道,他才是愛煞了你。此事或許你以前不信,難道如今還不信嗎?你還要裝傻裝到什麼時候?”
“住口!”聶蘭台厲聲道,“我已說過,你不要信口雌黃潑我髒水!許三公子從未對我有過半分逾禮之舉,我出嫁以後,也早就與他劃清界限,從未有過半點交集!你這般紅口白牙污蔑我和許三公子,究竟有何居心?”
林恕心歎道:“蘭姐姐,求你睜開眼睛看看事實吧!在你出嫁之前,我就跟你說過表哥他心裡有你,隻是你自己不信。如今他因為你另嫁他人而對世間絕望,在昌甯寺出了家,你對他不管不問就算了,還否定他對你的深情,我表哥何其可憐啊!”
聶蘭台冷冷道:“你就直說吧,你今日跟我說這些,究竟是想做什麼?”
林恕心道:“蕭夫人不必多心,我并不想做什麼。我隻是覺得,表哥為你付出了這麼多,你就算不給他一點回應,也總該有所了解吧?”
聶蘭台好笑道:“你既知道許清玦心裡有我,又那麼心疼他,為何當初要破壞我的計劃?若非如此,我必早早與他結成夫妻了,又哪裡有如今這種事?現在你來叫我可憐他,豈不是打你自己嘴巴?真當我看不出來你那點心思呢?你無非就是見不得我好,你如今沒了嫁許清玦的指望,就故意跟我說這些話,想破壞我和夫君的夫妻關系罷了。”
林恕心不氣不惱,反而掩唇笑道:“蕭夫人這話隻說對了一半。我确實見不得你好,不過跟我表哥無關。”
聽到這話,聶蘭台瞬間來了興趣,原本落在茶盞上的目光也轉到了林恕心身上。
“我是真不明白,明明我樣樣不如你,你為何還見不得我好?若說跟許清玦無關,那到底是為什麼?還請賜教。”
林恕心理了理額前碎發,不緊不慢道:“蕭夫人——其實我還是喜歡喚你蘭姐姐,我真的很喜歡你,你身上有一切我想要的東西,率性、純良、真誠、勇敢,可正是你這些我羨慕的品質,傷害過我,而你還渾然不知。”
“哦?什麼時候的事?”聶蘭台有些詫異,“我自認為從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即便在你壞了我的計劃之後,我雖憎惡你,也從未對你做過什麼。”
“是麼?”林恕心嫣然笑道,“你看,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傷人又何必一定要做出什麼事,有時候,一句話就能殺人無形,難道你不知道?”
聶蘭台道:“我真不知,願聞其詳。”
林恕心歎道:“行,那我告訴你。”
“前年我及笄,你來觀禮。你恭喜我從此可以挑自己喜愛的男子為夫婿,我說,我不愛十裡紅妝,也不愛榮華富貴,更不在乎權勢地位,我隻想嫁得我心愛之人,與他白頭偕老。你對我的話嗤之以鼻,你還記得你當時是怎麼說的嗎?”
這件事聶蘭台還記得,也記得自己當時對林恕心說的話。
“你别傻了!如果沒有十裡紅妝,你一個自小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無利可圖卻還要添人伺候,婆家哪會給你好臉色?”
“如果沒有榮華富貴,你會像鄉野村婦一樣辛苦勞作掙生活,被摧殘成醜八怪一個,誰還會愛你?”
“如果沒有權勢地位,你會跟那些奴仆婆子一樣,任意被人辱罵欺壓,别說嫁心愛之人,你心愛之人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如果沒有你鄙視的這些财富地位傍身,你會被迫嫁不愛之人,被迫同他生孩子,不停地生,生到自己半死不活,回頭還會被他一腳踹開,另娶他人,剩你一個人渾身是病,躺在破屋子裡等死!”
聶蘭台緩緩道:“那些話難道說錯了嗎?”
林恕心道:“沒錯,我承認,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你為何要用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态來訓斥我呢?我隻不過想表達一下對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渴望而已,你為何要對我發那麼一通長篇大論,把我說得像個不知人間疾苦、隻知談情說愛的蠢貨一樣?”
聶蘭台道:“你那時表現得就像一個蠢貨,我好心提點你,反倒被你當成驢肝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