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淳譽慌忙跟出來,急道:“怎麼又想吐了?是不是又頭暈了?”
聶蘭台道:“剛剛聞到那黃紙的氣味,着實惡心想吐。可能是昨日貪吃雪兒果,那果子性寒涼,吃壞肚子了。”
幾句話她說得有氣無力的,全然沒了往日的精神勁兒。
蕭淳譽見她臉色蒼白,連一向嬌豔欲滴的嘴唇也泛着白色,想到她今天吃早飯也沒有胃口,昨夜又頭暈,不由得把心懸到了半空。
“我馬上帶你去看大夫,”他緊緊拽着聶蘭台的手腕,眼中盡是擔憂,“你可能被人暗中下毒了。”
聶蘭台也覺得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畢竟見不得她好的、恨她的大有人在。
她反手握住蕭淳譽,低聲道:“好,那我們趕緊祭拜了就去找大夫。”
畢竟此刻都到了姜老太太的靈堂裡了,不給她燒點紙就走掉,确實不太好。
蕭淳譽往靈堂裡瞥了一眼,搖頭道:“先去看大夫,确定身體無礙再來祭拜也不遲。”
聶蘭台自然不會反對,比起一個并不讨喜且已經去世的長輩,那肯定是自己的身體要緊。
蕭淳譽把她帶到前廳,着人去請府醫。
有客人身體不适,襄陽侯府的管事自不敢怠慢,很快就請來了府醫。
姜家的府醫是位姓黃的老大夫,給聶蘭台診脈時,細細摸了一會兒,突然露出古怪的神色。
蕭淳譽心裡一緊,忙問:“怎麼了?可是我夫人身體哪裡有恙?”
黃府醫往四下裡掃了一眼,見屋裡屋外都沒人,這才低聲道:“恭喜世子,尊夫人并未患病,而是有喜了。”
聶蘭台驚訝地“啊”了一聲。
“有喜了?你是說,她有身孕了?”蕭淳譽猛地抓住府醫的肩膀,“你沒診錯吧?真的有孩子了?”
黃府醫微笑道:“嗯,滑脈如珠,千真萬确是有喜了。”
蕭淳譽忽地一拍腦門,大喜叫道:“哈哈,我要當爹……”
聶蘭台趕緊捂住他的嘴,低聲道:“别嚷嚷,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蕭淳譽連忙就着她的手捂住自己的嘴,眨眼道:“沒錯,眼下外祖母過世,咱們在姜府可不能喜形于色。”
他立即把聲音放得極低,像做賊一樣悄聲問黃府醫:“大夫,我夫人看起來很不舒服,是不是身子太弱,需要開些補藥調理一二?”
黃府醫道:“胎兒脈搏強勁有力,胎相極好,說明夫人身子一向康健,世子大可放心。”
蕭淳譽将聶蘭台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狐疑道:“可是我看她臉色很不好,也沒胃口吃東西,還犯頭暈,當真沒有大礙?”
黃府醫笑道:“世子放心,婦人頭次懷胎,難免有諸多不适,會格外辛苦些,不過都是無妨的。”
蕭淳譽這才放心,摸出一個錢袋,直接塞到他手裡,笑道:“有勞大夫了。”
那錢袋入手沉甸甸的,黃府醫喜出望外,又仔細交代了一些禁忌事宜,便告辭了。
蕭淳譽喜得合不攏嘴,将聶蘭台打橫抱起,笑道:“我送你回家。”
聶蘭台道:“現在就回去麼?我還沒有給老太太燒紙呢。”
蕭淳譽道:“你不用去了,一會兒我去就行。你本來就沒胃口,靈堂裡人多物雜氣味重,熏到你就麻煩了。”
“哪裡就那麼嬌氣了?”聶蘭台失笑,“沒來就罷了,既然來了,當然要去老人靈前祭拜一下。”
燒幾張紙又不費什麼勁。
蕭淳譽斷然道:“不能去,你放心,我會向舅父舅母他們解釋的,沒人敢說你閑話。靈堂裡人來人往,聲音嘈雜,萬一誰不小心把你碰了磕了,動了胎氣,我怎麼辦?你就回家安心養胎,以後都不要來了,這邊的事情,一切有我。”
聶蘭台便不再堅持,低聲道:“那你一定要替我解釋清楚,我可不想被姜府的人指着鼻子說三道四。”
蕭淳譽忙道:“放心,誰敢亂嚼舌根我便撕誰的嘴。即便外祖母不喜歡你,可你如今懷了我的孩子,她泉下有知,也不會怪你的。”
兩人沒再去靈堂,而是直接從前院出去,匆匆回了蕭府。
卻不知,一個披麻戴孝的丫頭躲在角落裡,看着他們出了襄陽侯府大門之後,拔腿就往何蕙丹住的院子跑去。
“什麼?聶氏拿到黃紙就吐了,沒有來得及燒?”
原本歪在榻上的何蕙丹猛地坐起來,雙目直勾勾地盯着文桃,像是要把她的心肝都剜出來。
“你是說,聶氏并沒有給外祖母燒紙,而且出了靈堂之後,就直接離開姜府了?”
文桃道:“是,也不知聶氏怎麼了,黃府醫去給她看過之後,蕭世子就把她抱了起來。奴婢親眼看見蕭世子一路抱着她上馬車,連路都不讓她走。奴婢還聽到蕭世子說這邊的事情有他,叫她不要再來咱們侯府了。”
何蕙丹的目光從文桃臉上挪到自己被捏脫臼的肩膀上,片刻又挪回文桃臉上,目光幽冷晦暗。
那積怨深重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文桃不自禁抖了兩下。
半晌,何蕙丹方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好得很,我看你下次還能往哪逃?”
文桃小心翼翼問:“姑娘,那些黃紙……要不要拿去毀掉?”
何蕙丹陰森森地笑道:“毀掉豈不可惜了?留着給别人用吧。”
她招手讓文桃靠近,悄聲說了幾個字。
文桃臉上神色變幻了好幾次,最後應了一聲“是”,恭敬退了出去。